第十一章 落櫻東來雨飄西 作者:瑩月
太和殿外,就在眾人的驚愕聲中,一條手持古蕭的人影從屋簷緩緩落下。
「浩陽隱嶽不見影,山中翠豔盡凋零,蒼穹方外恣逍遙,笑臥雲川化龍行。」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那手持古蕭之人身上,更顯得他一身的蕭索淒涼。他抬眼望著太和殿匾額上的玉佩,不禁緩聲輕嘆:「玉佩啊玉佩,我終於得到你了。有了這個東西,我還怕敵不過東方飄雨那隻老狐狸嗎?」說完,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一笑,滿身的蕭瑟登時消逝無蹤,豪邁干雲的凜然氣概盡現於臉,令人望而生畏,眾人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此時,一條人影亦自宮簷上飄飄而落。
只聽那人說道:「龍雲兄,恭喜你了!」雖是向人道喜,只是聲調卻仍冷若冰霜,不聞絲毫欣喜之意。
「哈哈!托福托福!水弓兄,這還是靠你大力幫忙才得以成功阿!」
此言一出,眾快意山莊人馬不禁悚然大驚。
「水弓?你….你不是快意山莊裡的神秘殺手嗎?怎麼….怎麼反幫著外人來對付莊主?」金樹狼忍不住大驚失聲。
「哼!我愛幫誰就幫誰,誰也控制不了我!若你們以為我受制於東方飄雨手下,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水弓橫眼緩緩掃過快意山莊眾人,冷絕的眼眸隱隱射出一縷青芒,連一向冷傲的瑩月也不禁覺得背脊一涼。
忽地,一聲喝入——
「住口!違背東方莊主,就唯有一死!」倏地「嗤嗤」聲動,兩道細微黑影破空向水弓疾射而去。水弓身影一晃,堪堪躲過,突又九道黑影,分成上中下三路向他額頂、胸腹、下盤等處大穴飛刺過來,水弓見這暗器手段毒辣,不敢怠慢,急忙聚氣成箭,將飛來暗器一一射下。
「佚鳴,幹得好!」逸閑君口中稱讚,腳下也不閒著。他一見龍雲子身影甫動,正要飛去將玉佩拿下,趕緊也提氣一縱,往匾額上飛去,瑩月見狀,也急忙飛身前去幫忙。半慈郎自不欲落朱雀樓之後,衣衫飄動間,已然躍上匾額之旁。
正當四人在空中搶奪玉佩,佚鳴與水弓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忽地一聲清脆叱喝:「大家通通給我住手!誰敢再動一下,我就要了這小子的命!」
只見重重宮殿中,一條雪白人影手持匕首,挾著一名清瘦少年,迎著月色緩步而出。
眾人一愣,不由得緩下了手腳,就這麼瞬間,玉佩卻已被龍雲子奪了去,而水弓也不欲再淌這趟渾水,身影一閃,便已不知所蹤。
瑩月一見那名少年,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夢冬,你還好吧?」
話聲未完,卻聽得快意山莊眾人驚聲叫道:「知雪!」
而皇帝與史磬浦竟也歡聲喜道:「史貴人!」
四大樓主怒氣騰騰,聯袂來到飄雨樓,眾丫嬛童僕從未見過四大樓主同時出現,此時一見這般情勢,也隱隱感到將有大事發生,當下也不敢加以攔阻,正趕忙要進去通報莊主時,早被命非凡一腳踢到門外去了。
轉眼四人已來到東方飄雨住所之外,劈頭正要闖入之時,裡面忽然傳來一道沈穩的聲音——
「是命兄嗎?」
命非凡心中一凜,縮回正要推門的手,恭聲說道:「是,莊主。」
「嗯∼還有其餘三位樓主也都到了。嘿!今天可是吹什麼風,竟然將咱們四大樓主都一起吹來了?」
「父親,女兒有要事相商,這才請了三位樓主一同前來,煩請父親開門一見。」鵲姬雖是心中又急又怒,卻也不敢絲毫失了禮數。
耳聽東方飄雨冷笑一聲:「人都逼到我門口來了,我要是說不見,你們會就此罷休嗎?哼!都進來吧!」
四人更不再言,大步一邁便走了進去。
一進入門內,只見重重羅幔後,隱約坐有兩條人影,正中那人自是東方飄雨,左首尚坐有一體型瘦弱之人,想來便是那位真田將軍了。
「敢問莊主,為何今日派我青龍樓與朱雀樓同時出動,攻入皇城?」青龍樓主血無痕劈頭便問,他雖勉強抑制心頭怒火,但眉眼間仍不免隱有青氣,顯是憤怒已極。
東方飄雨怫然不悅道:「這問題你不是前天才問過嗎?怎麼,你對本座的回答還有疑問?」
「不敢,只是青龍樓與朱雀樓向來井水相安,但為何自龍圖一事以來,莊主卻處處安排我樓與朱雀樓針鋒相對,意圖製造彼此衝突?屬下本念鵲姬樓主是莊主愛女,這才一再相讓,莊主若再執意讓兩樓比拼,到時有個什麼差錯,休怪屬下冒犯了。」
「哈哈∼血樓主未免過慮了。本座安排你二樓同領任務,便是要你們分出個高下來。真槍比試,難免有所閃失,見血喪命也無甚大礙,你們只管放手去做吧!」
此言一出,四大樓主無不大驚失色,鵲姬更是臉色慘然。一時廳內靜默無聲。
半晌,只聽白虎樓主命非凡緩緩說道:「莊主一意孤行,定要讓朱雀、青龍二樓死拼一場方休,待二樓元氣喪盡,是不是就要拿玄武、白虎二樓開刀,讓快意山莊就此一蹶不振呢?」
東方飄雨聞言大怒,拍腿喝道:「命非凡,別以為你年長我幾歲,我稱你一聲命兄,你就可以忘了禮數,對我質問起來了!」只見他怒不可遏,站起身來,竟要走下台階,拂起簾幔,欲向命非凡當面責罵一番。
才走沒兩步,忽聞一個怪裡怪氣的聲音說道:「飄雨兄,屬下有錯,你只管罵他們便是了,何必動手動腳,失了自己的氣度?」出聲之人正是那位真田將軍。
東方飄雨腳步一頓,隨即笑道:「將軍說得是,老夫一時怒極,未免失態,讓將軍見笑了。」說著,便即返身回座,冷聲說道:「命非凡,這次本座不來與你計較,望你日後謹記君臣之別,否則,休怪本座無情。」
「父親,你…你變了….」
只見鵲姬容色悽然,眼角含淚,緩緩泣道:「你以前雖然御下極嚴,但對下屬卻是真心愛護,只因他們都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殺手,是你一生的心血。而今,你卻唆使眾人互相鬥毆,這…..這到底是為了什麼?」話到後來,不禁臉色泛紅,口氣也激動了起來。
「住口!你這是對父親講話的態度嗎?」
「女兒對父親的敬意絲毫不減,但卻不知父親為何要如此對待女兒?虎毒尚不食子,父親卻寧可看女兒與血樓主鬥個兩敗俱傷?若您今日不說出個道理來,如何讓眾人心服?」
「這…」東方飄雨一時語塞,沈吟不語。
此時忽然又緩緩傳來一聲:「大堂之上,自以公事為重,若一心掛念父女之情,如何能成大事?」語調硬澀,真田將軍再度開口。
東方飄雨宛若獲救,立刻大聲附和道:「沒錯沒錯,鵲姬,你聽到了…」話聲未完,隨即被鵲姬打斷:「父親,他是誰?咱們快意山莊的家務事,何來他置喙之地?」走前兩步,一把掀起了簾幔,怒道:「就是你這奸人,害我父親整個人都變了,我非揪出你的真面目不可!」
東方飄雨大驚,叱喝一聲:「鵲姬,不得無禮!」雙掌一翻,一股泰山之勢轟然向鵲姬襲去,鵲姬未料到父親竟會向自己發掌,猝不及防之下,瞬間被震出三丈之外,臥地難起。
「莊主,你——」血無痕與命非凡驚愕難抑,正不知該如何處置時,傲絕穹忽地沈聲喝道:「你不是東方莊主!你是誰?」
太和殿外,眾人瞪視著那名白衣女子,皆是又驚又喜。
只聽瑩月喜道:「知雪,太好了,你終於將夢冬救了出來!」
皇帝竟也喜道:「史貴人,你快快叫他們放下刀子,回頭朕封你當皇后!」
史磬浦卻是喜道:「乖女兒,別忘了那小子身上的玉佩啊!」
眾人聽著,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怎麼眼前這名女子,竟還有對方口中的另一種身份?
忽聞一聲朗笑,只見龍雲子手持玉佩,軒眉笑道:「你們都別忙,知雪姑娘要如何行動,還得先與我商量一番。」轉頭向知雪讚道:「義妹,真有你的!一下子就找到這小子被關處所,玉佩到手了沒?」
知雪點了點頭,向龍雲子說道:「大哥,我與史磬浦還有些舊事未了,可否先救他?」龍雲子微感訝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知雪手上利刃往夢冬喉頭重重一抵,向金樹狼喝道:「快放了史大人,否則我要這小子的命!」
皇帝在旁一聽,急急哭喪著臉道:「史貴人,你別忘了朕啊!你雖比不上史卿家善解人意,可朕平日也待你不薄….」
話未說完,卻被半慈郎沈臉一喝:「你閉嘴!」皇帝嚇一大跳,急忙縮著脖子乖乖住嘴,原來已不住打顫的雙腳這下子抖得更厲害了。
朱雀樓眾人見知雪原來竟與龍雲子同夥,皆是又驚又怒,已不知該如何應變此等狀況。逸閑君見眼前情勢混沌不明,敵友難分,何況夢冬在對方手中,己方更無籌碼,只得沈嘆一聲,向金樹狼道:「放了這狗賊吧!」
金樹狼哼了一聲,大腳狠狠地往史磬浦一屁股踢去,怒道:「便宜了你了!」
史磬浦邊跑邊摔,忙不迭的奔到知雪面前,涎著臉道:「乖女兒,難得你還念著舊情,沒忘了我這乾爹,現在咱們玉佩龍圖都到手了,以後就可享福啦!」
知雪嫣然一笑,道:「錯了,乾爹,玉佩是到手了,只可惜你手裡的那張龍圖卻是個假貨,你被我騙啦!」說完掩嘴吃吃而笑。史磬浦不明所以,只得跟著呵呵陪笑。
知雪眼中精光一閃,復又笑道:「你定覺得奇怪,為什麼女兒要騙你呢?其實這事一點也不難懂,只因為你從頭到尾就是我的一顆棋子,我是在利用你混進宮裡,好拿到玉佩,順便混淆眾人視聽,以為你手上有真正的龍圖,轉移眾人搶奪的目標啊!至於咱們的舊情,我可是一想到就覺得噁心呢…」史磬浦越聽越怪,此時方才恍然大悟,正欲破口大罵,陡然喉頭一冷,匕首已然穿喉而過,一命嗚呼哀哉了。
那邊皇帝一見到史磬浦被殺,「啊∼」的一聲哀嚎,咕咚一聲,竟已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知雪踢了史磬浦屍體一腳,啐道:「呸!這麼個狗賊還要出動青龍、朱雀二樓大費周章,還不如我一刀殺了乾淨。」
龍雲子見知雪如此狠毒,心下不禁微感不快,沈聲說道:「義妹,東西到手就算了,咱們快快離開吧!」
「慢著,大哥,這史磬浦詭計多端,也不知他是否把皇帝的玉佩掉過包了?」
「嗯…這倒是不能不防。只是咱們也未見過真的玉珮,如何才能辨別玉佩真假呢?」
知雪微一沈吟,便道:「這兩塊玉佩既是開啟龍圖的關鍵,其中必有關連或相似之處,咱們把皇帝的玉佩拿來與這小子的玉佩互相比對,即可辨明真假。」
龍雲子點了點頭,道:「便是如此。」當下便將手上玉佩交給知雪,知雪將那玉佩細細看了一番,嘴角慢慢浮現笑意。
龍雲子吁了一口氣,哈哈笑道:「果然上天不負苦心人啊!」
朱雀樓眾人眼見敵方手握兩枚玉佩,還挾持了夢冬作為人質,此戰可說是大獲全勝,雖然心中恨極,卻也無計可施,只能暗暗切齒恨罵,便連半慈郎和玉靈兒兩人也不禁惱怒在心。
知雪看了半晌,陡然秀眉一挑,嬌聲笑道:「大哥,這可謝謝你了,這下子大事已了,妹子要告辭啦!」翻掌驀地往夢冬背上大力擊出,力道所及,正好使夢冬與龍雲子撞個滿懷。隨即纖足一點,衣衫飄動,轉瞬已躍出十丈之外。
龍雲子初見知雪臉色有異,便已暗自生戒,待見知雪手推夢冬向自己襲來,急忙扭身閃避,口中罵道:「好你個小賤人,竟敢跟我使反間計!」隨即一招「穿天破雲」,驚天一響,勢欲裂地,轟然向知雪猛然劈去。知雪身軀一顫,右肩登時痛麻難當,手中玉佩一個抓不住,「噹」的掉在地上。
知雪腳下一頓,急忙甫身欲拾,卻見龍雲子頃刻就要幡然飛到,只得「嘖」了一聲,咬牙拋下玉佩,提氣飛身縱起,消失於重重宮殿之中。
龍雲子飛身追到,拾起玉佩,冷聲哼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我天山聖劍派的手掌心!」倏地沖天一躍,狀如大鷹掠空,也往知雪消失方向急衝而去。
這邊瑩月眾人一見龍雲子拋下夢冬,便急忙向他圍了過來,察看傷勢。只見他雖臉色慘白,嘴眼緊閉,但脈搏仍穩,幸好並無大礙。
眾人七手八腳地扶起夢冬,正欲離開,忽地一個尖銳怪氣的聲音高聲叫道:「來人啊,快快把這幫反賊拿下了!」回頭一望,只見一位太監扶著皇帝,正扯著嗓子指揮御林軍向眾人猛衝而來,而原本挾住皇帝的半慈郎與玉靈兒卻已不見蹤影,連佚鳴也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了。
瞬間,大批大批成千上百的士兵,已將眾人團團圍困在太和殿外。
「哈哈哈∼我不是東方莊主,那麼誰才是東方莊主呢?」東方飄雨不怒反笑,口氣一改,竟向傲絕穹溫言笑道:「傲樓主可是氣昏頭了,這才說出此等大謬之言來?來來來,老夫這就向四位樓主陪個不是,咱們好言相商,別再生氣了。」
傲絕穹走前一步,目光閃動,微微冷笑道:「這快意山莊是東方莊主與我征戰多年,好不容易才創下的基業,莊主的武功招式,我無不清清楚楚。你適才那一招『嶽震千秋』,乍看之下並無破綻,只是你掌氣之中隱含一縷陰勁,與莊主大開大闔的至陽氣勁大不相同,這其中差別,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東方飄雨面色一驚,正欲再說,傲絕穹卻已大喝一聲:「看招!」雙掌當胸,一招『氣吞山河』,掌氣挾雷帶電,隱含風雨之勢,倏地劈開羅幔,向東方飄雨胸腹襲去,東方飄雨見來勢凶猛,不敢硬接,急忙轉身欲避,誰知才一扭身,右側竟也勁風撲面,原來命非凡也已攻到,東方飄雨情急之下,身子陡然拔地沖天而起,凌空一個後躍,腳步尚未站穩,陡覺背脊一陣冰寒刺膚,一把劍尖已然抵住自己背上要穴,耳聽血無痕冷冷說道:「閣下別再做困獸之鬥了,快快說出你的來歷吧!」
只在轉瞬之間,三大高手便已聯合制住了東方飄雨,而那真田將軍卻早已跳窗而逃。
東方飄雨心知此刻縱然武功絕頂,也難逃三大高手合力圍攻,只好微微冷笑,並不答言。
傲絕穹冷哼一聲,說道:「不用逼問了,閣下想必就是東瀛夕櫻公主手下,人稱『闇影一刀』闇太郎是吧?」
東方飄雨面色一青,隨即嘿嘿冷笑,凜然道:「傲絕穹果然好眼力,竟也認得我闇太郎這號人物。既然知道我乃大和武士,就讓我成全武士精神吧!」背脊向後一挺,竟就要往血無痕劍上湊去,以身殉道。驀地眼前一花,一條身影猛然撲來,手起手落間,身上穴道已被制住,只聽那人冷冷說道:「哼!要死也要先答完我的問題。說!你們把我父親怎麼了?」話聲悅耳婉轉,卻隱帶七分殺氣,正是鵲姬。
闇太郎哈哈大笑:「你們一心一意掛念的東方飄雨,早在三年前就拋下你們,自己跑到天山尋寶去啦!若不是他放棄快意山莊,又怎會如此輕易就讓我們趁虛而入呢?」
四位樓主乍聞此言,猶如五雷轟頂,剎時皆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闇太郎復又冷笑道:「前不久佚鳴那丫頭探得消息,據說真正的龍圖便是不久前天山部落所遺失之水草圖,但夏雲死前卻又說道:『真正的龍圖在東方飄雨手上。』如此推論,天山部落所遺失的水草圖,正是被東方飄雨盜去。說不定此時此刻,東方飄雨早已找到龍圖裡的寶藏,自己坐擁寶山了,哪還記得你們這些為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和女兒呢?」
鵲姬瞧著眼前這個與東方飄雨有七成相似的陌生人,臉色如灰,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命非凡冷冷說道:「閣下遠赴中原,就只意圖離間我快意山莊眾人的感情嗎?我瞧沒這麼簡單吧?」
「哈哈∼蟠龍寶圖人人欲奪,東瀛豈能置身事外?搶不到龍圖,難道就不能搶龍圖之鑰—劍舞玉佩嗎?嘿!這會兒恐怕已經得手了……」
眾人尚未明白他話中含意,驀地一陣陰風瀰天蓋地席捲而來,四人心下一凜,正欲凝神以待,赫然四下紫霧飄起,濃聚不散,眾人眼前皆被濃霧遮蓋,瞧不清眼前事物。猛一回神,回首欲尋闇太郎,卻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東瀛忍術,果然詭異。但要逃離快意山莊的掌握,你道這般容易嗎?」話聲未落,傲絕穹已然身影飄動,追了出去。
鵲姬與命非凡見狀,也旋即接踵飛出。只有血無痕沈吟半晌,卻是向另一方向緩步離開。
「露露,你…你怎麼了…」王俠君見露露神態大變,不復以往溫柔模樣,不禁大驚,關切問道。
太清在一旁暗暗著急:「怎麼辦,曼陀仙子早不出來晚不出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跑出來?都是血無霜這瘋婆子害的!」狠狠瞪了血無雙幾眼,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豈知血無霜不知事態嚴重,兀自嘻嘻笑道:「咦?你又變身啦?你這樣變來變去真好玩,可不可以教我一下?」邊說邊拉住曼陀仙子,不住的開口央求。
曼陀仙子蹙了蹙眉,怒道:「賤女人,我這醫廬可是隨便人都能進來的嗎?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口中嬌聲怒叱,手腕一揚,血無霜登時吃了個火辣辣的耳刮子,跟著一縷幽香猛地衝入腦門,眼前一花,剎時臥地而倒,不省人事。
曼陀仙子掩嘴縱聲嬌笑,忽地笑聲一凝,面罩寒霜,眼中閃爍著妒恨交加的光芒:「知雪….」
正要邁開大步走出醫廬,王俠君忽然大聲叫道:「啊!你…你是那個妖女!」急忙跨步攔住曼陀去路,顫聲說道:「你…你就是殺我兄弟的那個妖女!還我兄弟命來!」
「滾開!」曼陀仙子一掌轟開了王俠君,隨即纖腰一扭,頭也不回的縱身飛出醫廬。
王俠君跌坐在地,楞了一愣,便即掙扎爬起,狂奔追出,口中仍不住叫道:「妖女!不….唉,露露…等我…」
太清在旁不住跺腳,原本也想跟著追出,驀地想起血無霜仍身中怪毒,只得停住腳步,嘆了口氣:「這下子麻煩可大了,沒辦法,只好丟給樓主去傷腦筋囉!」雖然心中老大不願意,仍是抱起了血無霜,回樓稟報鵲姬了。
知雪一路奔出,右肩雖是疼痛難當,全身力氣渙散,但仗著詭異忍術,仍是甩開了緊跟在後的龍雲子,只是奔出十里不到,便已氣虛力盡,慘白的臉上冷汗直冒。
「前面不遠就是秋楓城,到了雲揚鏢局,便能安心了。將軍與太郎想必也在那裡等我了吧?」正自欣喜間,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名額有硃砂痣的豔麗女子雙手叉胸,倚著樹幹,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正凝望著自己。
「曼陀仙子?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什麼?哼!我倒是想問你回到快意山莊來做什麼?你在莊主的床上又做了些什麼?!」
知雪心知曼陀毒功厲害,況且自己此刻身負重傷,如何能是她的對手?眼下只得另尋計策逃脫,於是柔聲道:「好姊姊,你誤會了…」
「誤會?哼!你當我眼睛瞎了嗎?若非你跟莊主發生了關係,怎會突然跑回?莊主又怎會給你飄雨令?難怪莊主這幾個月來老是冷淡我,原來是你,你這個賤人——」倏地五指成鉤,指尖聚氣,一爪往知雪臉上抓去,知雪知她渾身是毒,此時見她五指上隱泛青光,想來更是恐怖至極的毒藥,驚呼一聲,連忙躍開三丈之外,大聲叫道:「跟你發生關係的不是東方莊主!」
「你說什麼?!」曼陀仙子大驚,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你們莊主早在三年前就離開了快意山莊,去了天山啦!這三年來,你夜裡陪著的不是東方飄雨,而是我們東瀛夕櫻公主的手下—闇太郎!」
「你胡說——」曼陀尖叫一聲,不敢置信的搖著頭。可一切的蛛絲馬跡,又怎能叫她不信?為何從未召見過自己的東方莊主,三年前卻突然與自己親近起來?為何一向疼愛鵲姬的莊主,這幾年卻老是冷淡她,甚至故意挑起朱雀與青龍二樓的紛爭?而眼前這個知雪,又在三年前神秘的來到快意山莊,饒是快意山莊勢力龐大,卻從未探得她的背景來源?
曼陀雙手抱頭,正極力地想釐清腦中閃過的種種現象,忽地身後又傳來一聲驚呼:「露露,你…你真的跟東方飄雨發生關係…?」
回頭一看,王俠君正渾身顫抖地瞪著曼陀,臉上表情不知是又恨、又愛?又是憤怒,又是憐憫?而王俠君身旁又跟著兩人,一左一右的制住了他,一人滿臉猙獰,濃眉虎鬚;一人面容清峻,兩鬢微霜,卻是真田將軍與闇太郎。
只聽真田將軍皺著眉道:「怎麼還在耗在這裡,事情都辦好了?」
知雪點了點頭,道:「發生了點意外,只拿到一塊玉佩,還有洪全卿還沒滅口…」
「洪全卿與史磬浦都只是咱們工具,殺不殺也無所謂,只是剛才雲揚鏢局已被追蹤而來的傲絕穹他們聯手滅了,咱們在中原已無根據地,要盡快回報公主。」
知雪蓮步輕移,依偎著一語不發的闇太郎,指著曼陀笑道:「太郎,這個女人可是對你一往情深呢!你說該怎麼辦?」
闇太郎嘆了口氣,向曼陀說道:「曼陀仙子,夕櫻公主是個寬大能容的人,你…要不要跟我們回去?」
曼陀仙子不理會他的問題,逕自尖聲叫道:「你說,知雪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闇太郎躊躇半晌,望了望曼陀,又望了望身邊的知雪,仍是默不吭聲。
真田將軍眉頭一皺,粗聲道:「這時候還搞這種事情!沒時間了,我們快走吧!」將王俠君往旁一推,滿臉鄙夷道:「沒用的東西,你醒醒吧!」說完即大步騰飛而去。
闇太郎又嘆一聲,也偕著知雪雙雙離開。
曼陀仙子一呆,頹然坐倒在地,輕聲啜泣起來。她驀然想起露露的過去,又想起自己的由來。沒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玩弄男人於掌心的曼陀仙子,竟也會步隨露露的後塵,遭到被人利用再拋棄的命運。自己一向看不起露露,原來自己與他也只是同一種人罷了。同樣的命運,在同一個人身上不斷的輪迴…輪迴…
曼陀陡然心口猛烈一痛,如雷重擊,腦中頓時一陣空白,昏了過去。
王俠君大驚,忙跑了過來,大力的搖著曼陀,大喊:「露露,你醒醒!露露—」
不遠處的林子外,佚鳴正冷眼旁觀著林子中發生的一切,她睜著靈澈的大眼,喃喃自語道:「莊主在天山嗎…..?」纖足輕動,羅裙微擺,緩緩的走出林子之外。
龍雲子一路對知雪緊追不捨,沒想到眼見就將追上之時,倏地一陣紫霧爆開,隨即不見知雪蹤影,正四下搜尋之際,忽地身後又有兩股殺氣雙雙來到。一股殺氣陰靈柔巧,另外一股卻是兇狠中隱含魔氣。
龍雲子腳步一停,緩緩轉身,瞪著眼前二人,冷笑道:「兩隻小雛兒還不死心嗎?」
其中一名紅髮少年走上一步,伸出手來:「交出玉珮。」臉上神色漠然,喜怒難測。
龍雲子仰天哈哈一笑,颼地抽出腰間古蕭:「要玉珮沒有,要打架倒是樂意奉陪!」持蕭附在嘴邊,登時便要催勁而發。
紅髮少年也不甘示弱,週身血霧隱隱泛出,流轉全身,望之更添魔性。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之際,陡然傳來驚雷一喝:「半慈郎,不得無禮!」
龍雲子倏然神色一斂,隨即向出聲之人拱手笑道:「血兄,貴莊殺手果然名不虛傳啊!」
血無痕慢步踱出,示意半慈郎退下,便即眉間堆笑,也向龍雲子拱手道:「好說好說,龍雲兄看來神色清爽,可是大事已定?」
「唉∼莫說了,虧我運智老到,竟還栽在知雪那小賤人手裡。」
「哼!果然他們是一夥的!別說你受騙,就連快意山莊上上下下都給那小賤人和老狐狸騙啦!聽說…」當下血無痕便把東瀛勢力入侵快意山莊,及真正的東方飄雨早已遠走天山之事一一道出。龍雲子固然吃驚不已,一旁的半慈郎與玉靈兒一日數驚,此刻又見血無痕竟和龍雲子如此交好,不由得面面相覷。
血無痕見龍雲子猶自驚疑不定,眉頭深鎖,便哈哈一笑,道:「龍雲兄莫要煩惱,管他什麼夕櫻公主真田將軍,你只要將玉珮奪下,還怕對付不了那隻躲在天山的老狐狸,報不了天山聖劍派千條人命的血海深仇嗎?」話鋒一轉,嘿嘿笑道:「不知那玉珮….?」
「玉珮我只拿回一塊…」龍雲子見血無痕眉頭皺起,便冷冷說道:「你放心,雖然只有一塊玉珮,要對付那老狐狸還是綽綽有餘。到時我報了我派大仇,你也只管安坐你的莊主寶座。只不過我倆互相合作,並非意味你就可指使我,這一點,我希望你能記住。」袍袖一拂,便即轉身離開。
血無痕望著他的背影,臉上陰晴不定,只不住的嘿嘿冷笑,半晌,霍然轉過身來,對著半慈郎與玉靈兒肅容道:「剛才的事情,不准洩漏半點口風,明白了嗎?事成之後,好處也少不了你們一份。」
半慈郎與玉靈兒對望一眼,躬身說道:「是。」半慈郎卻暗自斜目凝望,看著龍雲子離去的背影,默默不語,不知心頭正在想些什麼…..
朱雀樓眾人與殤雪、金樹狼在太和殿外與御林軍廝殺開來,眾人雖武功高強,對付起士兵來自是游刃有餘,但御林軍前仆後繼,如潮水般陣陣湧來,眾人直砍到手酸,卻像永遠殺不完似的,不到片刻,已有多人受傷,未受傷者,也不禁力竭氣虛了。
夏雨背著仍在昏迷的夢冬,手忙腳亂的邊殺邊叫:「媽啊!再這麼打下去,咱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逸閑君提氣叫道:「大家莫要戀戰,請夏雨、樹狼與瑩月護著夢冬快快逃出,我與殤雪在此斷後。等會兒眾人在朱雀樓集合。」
眾人心知此刻形勢凶險,當下便不再堅持,急忙運起輕功,扶著夢冬趁隙逃走。
逸閑君望著蜂擁而來的士兵,眉頭一皺,手腕輕揚,手中折扇剎時旋飛而出,咻咻幾聲,只見折扇飛過之處,一排人頭登時掉了下來。
殤雪舉劍朝天,劍尖輕點,萬朵劍花竟從晴朗夜空中緩緩灑下,陡然一陣急風掠過,劍花猶若雪花,在空中四處飄揚。御林軍們皆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幅奇幻景象。忽然四處唉叫聲此起彼落,原來那劍花利若劍鋒,一觸肌膚,便即穿體刺出,剎那間哀鴻遍野,又是多人倒地不起。
眾士兵們見眼前兩人猶如天兵下凡,神勇難言,一時皆盡駭然不敢近身。
兩人見機不可失,縱身一躍,雙雙逃出皇宮,往朱雀樓奔馳而去。而御林軍們一見兩位煞神離開,也都暗暗吁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揀回一命,雖然一旁太監不斷扯著嗓子大喊追賊,卻哪裡還敢追去找死?
逸閑君與殤雪一路急奔,見身後並無士兵追蹤而來,這才放心趕回朱雀樓。
一入樓中,便見到鵲姬、命非凡與傲絕穹三位樓主皆在樓中,而眾人也已安然逃回,連太清也已帶著血無霜回到朱雀樓。只是血無霜雙眼緊閉,面露紫氣,全身冷汗直流,似有中毒之狀。
鵲姬一見逸閑君與殤雪回樓,便即點頭說道:「嗯,現在眾人都到齊了,鵲姬在此有個不情之請,想麻煩二位樓主相助。」
命非凡與傲絕穹忙道:「妹子請說。」
「經過這一連串變故,咱們雖滅了雲揚鏢局,總算扳回一城,但快意山莊已然元氣大傷,而莊主也早已西去天山,不知所蹤,鵲姬心下甚是記掛….」
「妹子的意思是….?」
「鵲姬日前偶得夏雲之孫—夏雨相助,約略知曉龍圖上所繪之所在地形,因此,鵲姬想率領朱雀樓中眾人,前去天山尋找莊主下落。至於快意山莊內外一切事物,就有勞二位樓主代為煩心了。」
命非凡微感憂心道:「龍圖一事,已然引起武林大波,眼下就有東瀛、天山及崑崙三派人馬虎視眈眈,雖說崑崙人馬已遭我莊殺手消滅大半,構不成什麼威脅了,但今日眾人在太和殿這麼一鬧,皇帝知曉之後,會對龍圖採取什麼行動也未可知,妹子此次西去,可說是凶險萬分啊!」
「家父離家三年,音訊全無,生死未卜,鵲姬怎可能放心的下?就算此行凶險再大,鵲姬也絕不退縮,命樓主勿要再勸了。」
命非凡與傲絕穹見鵲姬語氣甚是堅決,知道她心意已定,便也不再阻攔,只得承應下來,再細細囑咐一路應小心注意之事。
忽聽太清急道:「樓主,那曼陀仙子該怎麼辦,咱們就這樣丟下她嗎?」
「曼陀仙子精明狠毒,應該不用咱們操心。況且感情之事,也唯有自己能解決得了,她若逃離不開這個漩渦,旁人也無從幫起….」鵲姬眼光投向窗外,雙瞳含煙,神情若幻,心緒似已飄向遠方。在旁的逸閑君似也心有所感,緩緩輕嘆一聲。
正當眾人說話間,忽聞一聲呻吟,只見一直昏迷不醒的夢冬慢慢坐起身來,手撫額頭,兩眼迷濛,喃喃說道:「密笈林….劍舞….密笈林….」
眾人大喜,紛紛圍著他問道:「夢冬,你還好吧?」
「龍圖!」
夢冬忽然大叫一聲,似是猛然醒悟,霍地站直身子,逕自向門外走去:「我知道要如何查出我的身世之謎了!天山,我要到天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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