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風雲錄
第三章 迷樓(二)
神偷三隻鬼聞言大怒,舉目欲尋那聲音出自何人,但左探右望,卻連個影兒也沒瞧見,趙百坤忍不住怒罵道:「他媽的,縮頭縮腦的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就出來跟你爺爺單打獨鬥一場,看看到底是誰先斃命!」
正當神偷三隻鬼猶在四處尋望之時,突聞蓑衣人與眾北聯弟子齊喜道一聲:「師父!」連忙循著北聯弟子的眼光望去。只見茫茫湖面之中,赫然出現一葉扁舟,逆風破冰而來。扁舟之上,一名老人身披青袍,鶴髮挽髻,白髯垂胸,站在船頭迎風而立,身後還跟著個小侍童。其時湖面一片冰霧迷茫,又見駕舟之人衣袖飄飄,乘風欲飛,恍如仙人騰雲駕霧而來。
三隻鬼瞪眼一看,不禁駭然。此時湖面已被薄冰覆蓋,雖冰層不厚,但若要泛舟其上簡直難如登天。那青袍老人竟能不用槳舵,就讓小舟破冰徐徐而行。此等宏大內力,比之蓑衣人之懸絲融冰,不知又高上了幾層。又聽到眾北聯弟子稱他一聲「師父」,才知道原來這位青袍老人才是褚老先生,蓑衣人竟只是青袍老人的座下弟子之一,不禁對那青袍老人更生敬畏。
趙百坤雖被青袍老人的神技所震懾,但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未等小舟靠岸,便即趨身上前,挽袖欲與那老人較量一番。豈知才到老人面前五丈之處,被他笑吟吟的雙眼一望,心中竟登時怯了,滿口到嘴的髒話硬是吞了下去。只覺這名老人雖笑顏如煦,怡然可親,但渾身散發著一股威儀,使人不由得心生尊敬。
老人移身上岸,緩步走到神偷三隻鬼面前,含笑未語,突地一掌伸出,倏往余三娘天靈蓋上擊落。余三娘駭然大驚,閃身欲躲,只是這掌看似來得不疾不徐,卻隱含十六著變化,佈住八方陣位,任憑余三娘「魅影神蹤」腳法如何撲朔,竟也無法避開,只見她身軀一震,瞬間頭頂已被大掌覆蓋其上。
趙百坤與孫星兩人大驚,齊聲怒吼:「你幹什麼?」四掌齊揚,猛力往青袍老人重擊而去,不料手掌才碰到老人衣角,突覺一股大力如浪捲來,「碰碰」兩聲,兩人瞬間被震了開來,跌出三丈之外。兩人掙扎起身,欲再向老人攻去之時,忽見一手攔出,擋住兩人去路,抬眼一看,攔路之人竟是李雲開。
趙百坤心中一急,呼呼兩拳便往李雲開肩上點落,李雲開肩胛斜沈,急閃而過,錯步迴身,仍是兩臂張舉,擋住兩人去路。兩人心中越發著急,昔日的不合頓拋腦後,聯手往李雲開張拳攻去,李雲開只守不攻,在兩人身旁四處游走,腳步所移,卻仍緊緊制住兩人去路。
趙百坤心焦如焚,口中哇哇大叫:「李雲開你這個小畜生,褚英你這個老畜生,你們北方聯盟是個畜生大雜院!」倏地一拳猛然往李雲開門面擊落,李雲開忙側頭一偏,伸手抓住了這拳,叫道:「你們誤會了…」話未說完,就被孫星劈頭罵道:「誤會什麼?事實便在眼前,你還想唬弄我們!要是我三妹子…我…」話到後來,眼眶竟自紅了。兩人口中罵聲不絕,拳腳也沒停著,輪番往李雲開身上招呼。
李雲開見兩人心智已亂,出手皆是瘋拳狂劈,全無章法,若自己一個失神,失手傷了他們,那時縱有理也說不清了,於是翻身一個後躍,竟讓出了去路,兩手一攤,無奈道:「好,你們過去吧!只是余三娘的性命,怕要毀在你們手裡了!」
趙百坤與孫星原已縱身飛去,欲發招攻向那青袍老人,忽聞李雲開之言,微一遲疑,凝目往余三娘一看,不禁齊聲驚呼。只見余三娘的頭頂在青袍老人手掌覆蓋下,輕煙徐升,縷縷如絲,而余三娘臉上未見痛苦,反露怡然之色,原本蒼白如紙的膚色,也漸顯紅潤。再往那青袍老人望去,卻是大汗淋漓,滿臉通紅,兩隻大袖鼓漲盈風,顯是體內真氣運轉已極,正到了極緊要的關頭。
兩人正自猶豫,雙掌兀自凝在半空,不知是否要發掌救助余三娘,一旁的蓑衣人跺了跺腳,嘆罵道:「你們還不明白嗎?家師正將真氣灌入余三娘體中,助她驅出體內陰寒之氣,現在正到了要緊關頭了。你們這掌要是打了出去,莫說余三娘立刻便岔了經脈,恐將終身殘廢,就連家師和你二人,只怕也要被這股力道所傷,五臟六腑將損啊!」
孫星與趙百坤兩人聽言,對望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心思:「莫不這老頭子是真心要治好三妹子的病?」
兩人仔細一想,余三娘這幾年來老是覺得身上發冷,卻又找不出病因何在,三人原以為只是小病,也不太在意。但這幾個月來病情卻是越發嚴重,只要稍一運起輕功,全身便即如墮冰窖,冷顫直打,哆嗦不停,三人雖然心焦,卻也不知從何治起。此時見了青袍老人之舉,只盼他真是為余三娘治病,卻又不免暗自擔心蓑衣人所言非真,又是心急,又是期待,雖終於停下了腳步,但手掌卻也不敢就此放下,仍暗自蘊力,謹慎戒備。
約莫過了一頓飯時間,只見青袍老人神色趨和,衣袖漸垂,雙手慢收脈氣,匯入丹田之中。孫星與趙百坤兩人只等得心焦無比,待青袍老人一收回手,便即一個箭步,趨前雙雙扶助了余三娘,口中不住的問道:「三妹子,你怎麼樣?」
余三娘因體內一時承受太多真氣,傾刻無法盡數吸納,尚須閉目調息而無法開口回答。但見她臉色和悅,暈如抹霞,膚色已與常人一般無異,不復之前慘白如屍的膚色,兩人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青袍老人回手之後,也氣集丹田,閉目運功吐納了一番,才緩緩睜開眼,微微笑道:「余女俠這病,若是再拖上半個月,只怕老夫縱有通天本事,也無法救回女俠的一條命了。」聲音清朗平和,絲毫不受適才耗損大量真氣影響。
孫星與趙百坤兩人對望一眼,孫星悶哼一聲道:「你說得倒好聽,我三妹子雖然此刻無事,但誰知道你會不會使暗招,反而加重他的病症?」
趙百坤也大聲說道:「褚老頭兒,你別以為這樣露一手,我們就會承你的情,說出藏寶地點。告訴你,我三妹子沒事最好,要是有個什麼差錯,我們兄弟跟你沒完沒了!」
褚老先生撚鬚微笑道:「二位不妨先聽老夫一言,看看老夫所施之術是否能治好余三娘病症,再問余三娘老夫所言可有差錯。若有一語不中,三位自可立即離去,老夫絕不相留。」
孫星微一沈吟,便即冷笑道:「要走也不差這一時三刻,就聽你把屁放完便是。」話雖如此,內心卻是暗自雀喜。他三人為了余三娘這怪症,尋醫多年,訪過多少成名大夫,卻始終無法治癒。此時見褚老先生以自身真氣治療,病情似有好轉之跡,但心想這老頭子內力再如何宏大,在醫術上又怎比得上眾大夫們?這下只等著挑他話中之病,自己就可大搖大擺的走出北方聯盟了。
只聽褚老先生緩聲說道:「余三娘的病症,先發於手足發冷,陰寒凝滯,這原只是一般婦人病症,故余三娘必未曾多加留心。豈料時日一久,體內幾道陰寒之氣漸聚成形,存於四肢,循經而游,一路於手三陽經從手走頭,足三陰經從足走胸,寒氣在脾、腎、肝、百會等處凝滯不去,積寒日深而無從發洩,因而造成她體內寒氣日盛,即便在大熱天裡,仍常覺得身子陰冷難耐。若是一運起功來,更是不由自主的猛打冷顫,頭痛欲裂。算起來,從發病至今,應已五年矣。二位,我這話可有半句差錯?」
孫星與趙百坤兩人只聽得攪舌不下,面面相覷,沒想到他不僅把余三娘的病症說的絲毫不差,連病發的時間也料得如此神準。只是兩人心中雖然佩服,卻仍拉不下臉來認輸,孫星兀自強嘴道:「病症是說對了,但誰知你到底有無治好我三妹子的病呢?」
褚老先生喟然一嘆:「老夫慚愧,余三娘尚未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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