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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刘老二   赵老三  张老大  洪卫兵 爽和小白杨  小明 老高-楼下阿姨 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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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病了, 在家休息一天, 刚好就再续一段。想想这些文章我从大雪纷飞一只写到烈日炎炎,听起来好象挺长时间,但在MICHIGAN这不过2个月的时间。

 

爽和小白扬。

 

爽和小白杨是留级生,本来不应该对口留到我们班,但因为傻比导员不想因为他们拉了其他的3个班的成绩,就把他们塞到我们班,谁让我是四班班长,又公开跟导员对着干。但他倆给我们带来的东西远远超过那些狗屁期末班级评比。

 

爽和小白杨不是普通的留级生,他俩都大我们整两届,也就是说,连续留了两级。留到我们这届,连老师都对他们肃然起敬。爽长的很象颓废诗人,长长的头发斜遮住半边脸,一双无助的眼睛,透过长发,时刻堤防着来自周围的冷嘲热讽。爽很聪明,除了外语几乎无所不通,上到五千年野史,下到日本A片女主角,雪村跟他比也不算个啥。但爽有个小毛病――口吃。这个毛病严重影响了他学习英语的积极性。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外语学院,听外院的老人说,爽高考的数学是满分。爽在外院过的很苦,因为他不想被人笑,不想说英语,但又不肯向生活低头。很象我们在美国的生活,明知道这里不属于自己,但还要撑下去,想证明给人家看―――我行。

 

一天上课,老师有意要锻炼一下爽的自信心,让他站起来读课文。爽很勇敢地大声朗读,读出的英语早就走了样,大家在下面笑瘫了。可爽勇敢的迎着笑声前进,大家笑的越狠,爽读的越大声。老师在台上又不能让读了一半的他坐下――那样会更伤他的心,结果整个教室就僵在那里,笑的笑,朗读的朗读。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心情,一种痛,我也被人笑过,我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很愤怒,突然大喝了一声:“别笑了!有啥好笑的?”整个教室顿时静了下来,只有爽还在那里把最后一段读完。那天的太阳很刺眼,阳光透过树隙印在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爽笔直的坐下,眼光始终不离手中的书,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庞,我看不清。

 

下课了,爽找到我,问我:“她们为什么笑?笑什么啊?”

我窘迫地说:“爽儿,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在我27年的生命中,我有幸结识过很多人,不同背景,不同地域,不同知识层次。从国家元首到监狱牢犯,从金融大亨到街头乞丐,从美国国会议员到我的酒鬼室友。有钱的,破产的,健康的,肮脏的,励精图治的,有手好闲的。。。。太多太多的人教诲了我太多太多的事。从中,我始终笃信要尊重每一个人,或者是说,尊重每一个生灵。你没有任何理由去嘲笑别人,更没有理由去瞧不起别人。因为往往是比你“差”的人,比你平庸的人的身上,却孕育着比你更伟大的人格和力量。虫子来美国之后打的第一份工就是餐馆服务生,回头想想也是感慨万千,当初来美国都是坐在那等人伺候,现在要为3,5块钱点头哈腰。但这些都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真正的苦恼来自于中国人内部,那种中国人“气人有,笑人无”的劣根性。跑堂的笑话掌勺的,绿卡的瞧不起H1的,工作的看不起上学的,拿奖的笑话自费的,博士瞧不起硕士,名校的瞧不起一般的,DOUBLE E笑话MIS的,A-的看不起B+的。最让我感到无法忍受的是那些长了张马脸死命姘上了老外,回过头来又瞧不起国内的。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就算因为你身体的某个器官经常受到外国DNA蛋白的冲洗,你也不会变成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吧。你可以因为你的身体受宠而自豪,但你没有必要来嘲笑国内那些辛苦靠自己双手打拼的学子,不能因为他们暂时美音不够拽而笑话他们。你没有资格。

 

我还记得前任联合国秘书长加利对我说过的一句话:“Peoples are all the same while their faces different.”

 

小白杨本不叫这个名,就是因为他有两手绝技――郁军剑的歌和模仿周总理讲话。尤其是他唱的小白杨,简直可以乱真,可能是因为他出生在军旅世家,向来喜欢这样的歌曲。经常我们在水房群浴的时候,叫上他,在一盆凉水泼下前通常都会叫他来一段,小白杨的歌声经过水房空旷声音的回响,再加上我们因为受不了凉水刺激的喊叫,还真有点军旅的味道。“一棵啊小白杨,长在哨所旁。。。啊~~真鸡八凉啊。我干你母亲啊,亲爱的导员。。。”再也没有比这跟美妙的现场演唱了。

 

小白杨没有爽那么颓废。他挺注意自己的边幅,对自己学习上的事是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从来不勉强自己。他自己还老以过来人的口气开导我:“兄弟,看的开点,没啥大不了的,有事哥关照你”他其实来挺上进,老跟我说:“哥们,要是系里,院里有晚会啥的,你让我上,唱郁军剑的歌,我行,肯定不能给咱班丢脸。”小白杨也有他瞧不上的人―――张老大,尤其在打扑克斗嘴的时候,小白杨老用近乎藐视的口吻损老大:“瞅你那缺德样,我他妈留了两级,你还比我大!”张老大也不敢吱声,就一个劲的说:“你那样好,你那样好,留级专业户。”

 

打棒子成了我们业余时间的主要活动。打牌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我爱和小白杨一伙,因为他重来不护牌,有什么就牺牲什么,而且他还特别会迷惑敌人。比如他抓了一幅差牌,他通常会张牙舞爪,说:“哥们,你这把跟我走,啥也别留,给我使劲往上嗨,我保底”要是好牌,需要伪装时,也会一筹莫展,说:“完了,完了,你快走吧,别鸡八管我了”可往往这时候,也正是敌人最堤防的时候。所以打长了,也真搞不清他手里倒底什么牌,有时侯我还要看他的眼神才能决定这张幅牌是否要毙掉。反正跟他最开心的是即使打不赢敌人他也能用动作和表情吓他们半死。张老大可不是这样,张老大是不管对家什么牌,他总要把最好的牌留到最后。所以他的好牌往往会屈死在小滚子,或是棒子下。弄的对家老骂他:“你那大王都留着有啥用啊,下崽啊?”骂他也没用,下回还这样。爽手里拿什么牌一般看不出来,他老是抽着三塔,蒙着眼,他特别就容易抓三个大王,我们也搞不懂为什么,所以他经常反喝敌人的血。老二是个瘟神,多好的牌都能被他打砸了。老三打牌很注意细节,他老能发现对方吃苍蝇。

 

跟小白杨打还有一点好处,打完他有酒有菜,没什么好酒但最次也是尖庄抑或是手雷,大高梁什么的。下酒小菜通常是他中午去小市场买的狗宝咸菜啊,咸鸭蛋啊。通常,我们9点开打,10点结束,喝到10点半回屋睡觉。

 

幸福的日子里,颓废是延续生活最好的方式,但这种方式也往往不会长久。

 

那是大四快毕业的日子里,由于我早就定了关系,所以有了时间在校园里欣赏凤凰花开,想着即将失去的日子,念着:“凤凰花开,一届学生走,一届学生来”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场风暴的来临。

 

五月的一天,我得到通知,由于我们学校要和别的学校联合办学以求生存,国家教委要来验收我校的各项指标,其中最重要的软件就是学生的学习成绩。为了能在全国八大外语院校里凸兀,学校做出了个硬性规定,凡是考试课累计3科没过的,予以勒令退学。这个消息意味着爽和小白杨在离毕业2个月的时候要被退学。六年的大学白读,六年的苦白受了。我们都觉得学校狠狠的耍了他们,就因为他们学习不好,可是他们的人品却比那些学习尖子生好的不知道多少。我们都替他们着急,替他们出主意,送礼,给能说的上话的人送礼。但没人收了。

 

一天晚上,爽和小白杨去教导主任送礼回来,远远的,两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我上前问:“怎么样?收了吗?”

“没有,连门都没开”小白杨说。

“我就是不懂,不办事就算了,可为什么还挖苦我们,说我们不好好学习,我他妈的读了18年书,18年啊,不好好读能上大学吗?”爽歇斯底里的哭喊。

 

我无语。但我的心却在流泪。

 

从那天起到他们离校的前一天,我们寝室的人就没见过他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的。

 

在他们离校的前一天晚上,老大老二老三让我去他们屋看看,说因为我是班长,就代表他们看看爽和小白杨,其实我知道,他们也很难受,也很难面对这样的结局,毕竟,我们都希望这六年对他俩有个完结,有个交待,都希望能在毕业生晚会上和他俩一起大醉而归。

 

我走进他倆房间的时候,两件行李已经打的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房间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脸盆依旧放在架上,上面是雪白的毛巾。

 

爽象个死人似的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小白杨坐在上铺抽着烟,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故做无所谓的说:“操,干啥呢,走啊,喝酒去。”

 

“哟,班长来了啊,就不出去了吧,明天还赶早车呢”小白杨从床上跳下来,伸手从床下摸出两瓶一斤装的二锅头,说:“别嫌弃,今天没菜,就干整吧”说完用我们吃饭的那种缸子把2斤白酒均分了。

 

爽从床上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说:“你看的起我们俩,就干了吧。”

 

我抓起缸子,二话没有,大口喝着这不是滋味的酒。眼泪也随着滚烫的白酒一起落下。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哭。喝完,我只清醒了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下午了,后来老三跟我说,他们把爽和小白杨送到的车站,都没哭,他俩一直笑着告诉大家不要为他们担心,家里有安排。

 

他们离开的一个月后,我给他们打电话,小白杨还是挺乐观的说:“我要考军校,肯定比外语学院强多了”。

 

爽一直没有消息,也没给任何人留联系方式。

毕业5年了,我就这样和这两个好人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在哪?过的怎样?能不能帮上他们?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再在一起打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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