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殺機隱動紫城外 作者:千里不留行
夢冬原本還在煩惱這世上唯一救得了青衣少女的靈藥該往何處尋找,總算天無絕人之路,憑空讓他遇上這看起來有點奇怪的少年還得知了這兩味藥草的去處。但是這崑崙山鎖陽、密葉紅門蘭雖是產在天山一帶,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奇花異草,天山橫亙塞外數千里範圍何其廣闊,常人欲尋之而不易,豈是如少年口中『常常拿來煮!』這般簡單,不過現下既然已經得知了這藥草的去處,心中一塊大石自己放下,不過不禁對眼前這個行為特異的少年產生了好奇之心,直覺這少年絕不是僅有臂力奇大這般簡單而已,不禁出口問道:
「和闐?原來夏兄是遠從和闐來的啊?」
「是啊,要不是一個月前一群可惡的小賊偷了我們族裡的東西,卻累得我千里迢迢地追到這裡,本來在沙漠裡找這麼一大群漢人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了,哪知這群人一出沙漠就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怎麼找也找不到。我已經在這裡足足找了五天啦!還是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唉,看來還是得先聽爺爺的去找他的老朋友幫忙了。」
「偷了你族裡的東西?」夢冬再度問道:
夏雨呯地一聲放下大碗憤憤地道:「是呀,真不知這群小偷偷一張爛地圖作啥!」
「地圖?」
「是呀,如果是什麼藏寶圖那也就算了,偏偏那圖只是族裡的祖先記載大沙漠邊緣水草的地圖,對族裡來說可是一件代代相傳的重要信物,但是對外人而言卻只是一張破地圖而已,一點用都沒有嘛!」
夏雨隻身千里追寶一路上頗為寂寞,難得遇上夢冬這談得來而且年齡又相近的少年人,早已把爺爺平時告訴他的江湖人心險惡拋到九宵雲外,一股腦地絮絮和夢冬談起族寶遭竊的經過。夢冬一邊聽來,心下便更隱隱約約地覺得夏雨口中所說的族寶『天山水草圖』遭竊的時間怎地和不久前和太清他們出手搶奪龍圖的時間相近,相似的疑點又多,或許這兩份圖之間有些關聯也說不定,眼前這少年夏雨既然正在煩惱該如何找回失落的族寶,不如自己便指點他一條路,也算還他一個人情,便道:「最近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份人人爭奪不休的龍蟠八方圖,說不定就是夏兄你所要找的東西。」
夏雨道:「哦!真的嗎?」
劉夢冬緩緩說道:「夏兄莫急,只是說不定而已,這傳言中的龍蟠八方圖也是不久之前才突然出現在江湖上,這圖到底有什麼用途也沒人知道,只知現今已有數個江湖上頗具影響力的勢力正在爭奪它,更不知有多少人為它喪命了。」
夏雨搔了搔滿頭亂髮道:「不會吧?只是一張破地圖也能搶成這樣?」
夢冬搖了搖頭道:「這圖絕不只如夏兄所以為,只是張水草圖而已,其中必定還有其他秘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人總為了身外之物捨命相拚。」
夏雨道:「看來要拿回這圖是要費一番功夫了,雖然不知道這龍蟠八方圖是不是就是我們的族寶,但總算是一條線索。對啦,還沒問你要那崑崙山鎖陽、密葉紅門蘭作什麼呢?」
夢冬道:「唉,是我一位朋友中了一種奇怪的毒,須得這兩味藥草才能解救。」
夏雨道:「哦?是中了什麼毒?我自小跟著爺爺替人治病,也學了一些治病解毒的法門,不如我替你那位朋友看看?」說完更是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夢冬心道:「這少年家裡既然有崑崙山鎖陽、密葉紅門蘭這等珍奇藥材,自然也不會的尋常人家,不如就讓他試試。」也不便當面拂了夏雨的意,當下便領著夏雨去看那青衣少女。
夢冬和夏雨兩人信步來到夢冬安置青衣少女廂房外,卻隱隱聽到房內傳來微微的聲響,夢冬大吃一驚,急忙搶入房內,卻見一個青衣男子橫抱著那青衣少女迎面衝出。夢冬橫過左手一擋,右手卻疾抓向那青衣男子的肩貞穴,青衣人手上抱著那少女不便迎敵,只好連連向一旁側身相避。夢冬見自己已阻住那青衣男子的去勢卻也不繼續追擊,開口喝道:「你是誰?快放下那位姑娘!」
青衣人見夢冬雖然不再出手,但兩袖鼓漲,氣勁籠罩門口四周,如何闖過卻也是個難題,兼之此時夏雨亦探頭探腦地走進房內,今日營救七妹之事,顯然已經難以成功。這青衣人姓徐名仲,原是崑崙派大弟子,崑崙一向以劍術見長,其掌門人褚劍鴻,更被江湖中人尊為崑崙劍聖。只是其選徒甚嚴,門下弟子人數一向不多,但俱都是人中龍鳳,在江湖上也頗有聲譽,尤以崑崙四劍為有名。
青衣人徐仲不急反笑道:
「我是何人?昔日聽說快意山莊做的雖是秤命換錢的買賣,卻也極守信用,有所為有所不為,想不到今日一見盡是背信忘義之徒,和我相約以龍圖換我七妹,不但出爾反爾,反倒還傷了我七妹!」
夢冬微一凝思,已明白眼前這青衣男子便是當日趁太清諸人大鬧雲揚鑣局時盜走龍圖之人,據瑩月所言還曾與其訂下三日之約,如今其妹被自己帶著往天山求藥,那三日之約自是不了了之,想必此人這些日子定是一直跟蹤著自己。只是被那青衣人搶白一陣,霎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解釋道:「令妹之傷雖非我們所為,卻也因我們而起,今日帶同令妹至此,便是要替令妹求取崑崙山鎖陽、密葉紅門蘭治傷,並非有意違背與先生之約定」
徐仲哼哼一聲,道:「人都給傷了,還說這些做啥,求藥治傷之事不勞快意山莊費心,我們自會處理。龍圖給你,別礙著我救我七妹!」跟著自懷裡掏出一卷羊皮紙拋向夢冬,做勢便欲離開。
夏雨只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杵在一旁也接不上話,不過聽得他二人提及龍圖,卻引起了他的疑心,見那青衣人即將離去便也不及細想,身子向前斜斜閃去阻住那徐仲的去路,道:「等等,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那勞什子龍圖會在你身上?」
夢冬雖亦是快意山莊之一員,但奪龍圖之事畢竟不是自己的任務,且這龍圖說不定正是夏雨所要找的族寶,也犯不著為了身外之物得罪了新朋友,更何況夢冬心中關心的只是自己的身世之謎,當下一轉手便將那羊皮塞在夏雨手中,留下夏雨一個人滿腹疑問地抓著腦袋,向著那青衣人道:「先生且莫見怪,夢冬有一事相詢」說著並拿出隨身的玉珮來。
那徐仲原本見夢冬和那傻頭傻腦的小子三番四次阻住自己去路,一股怒氣便要發難,此時見夢冬拿出一塊玉珮來,竟大吃一驚,道:「風林池子畔,雨來一陣舞,塢上花見齊,心比水自如。你難道是….」
夢冬見那徐仲顯是知道這玉珮的來歷,忙道:「這玉珮是夢冬自小帶在身上的,只知此玉與夢冬的身世極有關聯,先生若知道此玉的來歷,還望先生不吝見告。」
徐仲不可置信地瞧了夢冬半晌終於緩緩道:「你若想知道你自己是誰,就跟我來吧」說著便抱著那青衣少女往外走去。
夢冬遲疑了一下,轉過頭來對著夏雨說道:「夏兄,你我一見如故,現下夢冬要事在身不能多留,那龍圖若真是你所尋之物,那現下總算是物歸原主,若不是,還請夏兄替我將此圖交予京城十里外雲雩湖畔朱雀樓的鵲姬小姐,事急從權,請夏兄見諒,感激不盡。」說罷也不待夏雨回答,逕自追著徐仲去了。
「喂!喂!等一下把話說清楚!」饒是夏雨仍是滿腹疑問,夢冬卻是頭也不回地疾奔而去。夏雨心道:「這人好生莫名其妙,話也不說清楚就跑了,什麼京城十里外雲雩湖畔朱雀樓?我才剛從和闐過來,連京城在哪都不知道?卻只一句話便要我替他送東西過去?」
只得打開夢冬塞給他的龍圖仔細看了看,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接著卻開始大笑了起來。「哈哈哈,這些人真是天才!」原來那圖乍看之下倒是挺像夏雨所要尋的族寶,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圖上所繪的地理位置全都顛三倒四,似是而非,而且原本真圖上該繪著一隻沙漠部落的圖騰『飛駱駝』,此處卻成了一隻『飛烏龜』。
夏雨心想:「看來這劉夢冬和那青衣怪人都被人晃點而不自知,雖然這圖是假的,不過至少現在知道了他們在爭的龍圖果真就是『天山水草圖』,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雖然明知這是假圖,還是得先把這圖送去給叫什麼鵲姬的小姐。況且要尋回真圖也該從這批人下手才是。」
想著想著,更覺得事不宜遲,便向人問明了路徑逕向著京城去了。
*********************************************************
夕陽即將沒入遠方的山頭,一個身著錦袍玉帶,方面大耳,神色嚴肅的老人倚著窗口看著斜陽灑在地上的餘光,靜靜地沉思著,門外傳來一陣短短的敲門聲,老人轉過身來向著門外道:「進來吧!」
一個留著兩撇鬍子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推開門來到老人面前躬身遞上了一張拜帖,道:「老爺,工部廖侍郎求見。」
老人緩緩道:「請他進來吧!」
管家躬身道:「是」退了出去。過了半晌,又是一陣敲門聲,一個男子在門外揚聲道:「門生廖翌拜見刑部尚書甘大人!」
房內那甘大人喚了那廖侍郎的男子進房。
廖翌推開了門進到了房裡,向甘大人行禮並道:「老師萬安」
甘大人揮了揮手回道:「免禮,免禮。翌兒就不用再跟我客套這些了,你今日來可是為洪丞相之事而來?」
「是,老師想來也有耳聞,洪丞相大力推行新法,也是為了要讓國家富強,只是欲速則不達,太祖龍興,制訂各項賦稅傜役,祖宗家法行已百年,百姓早已習於舊法,現在聖上春秋鼎盛,卻急於勵精圖治,頒行新法不到三個月,便要新政立竿見影,不但大興土木,在南方四郡開鑿運河連接永濟渠古道,徵用民伕十萬,在北方重整長城,亦徵集百姓廿多萬,國庫亦在短短幾個月以來掏空,最近更重新重用了史磬浦、程尤曨這些小人。」
甘大人道:「這些事我也知道,新法立意甚佳,舉凡青苗、保甲諸法都保境安民的好制度,老夫原也是樂見其成,只是聞得史磬浦等人卻假借充實國庫施行新法之名,巧立名目,憑添賦稅,從中營私,搞得百姓怨聲載道。老夫早已寫好奏章,原只待早朝時上奏,只是近日聖上龍體欠安,已數日未臨朝聽政,老夫只好著人將奏章送交司禮太監,呈給聖上。」
廖翌道:「學生正是為此事而來!老師可知道,您呈上的奏章聖上根本連見都未見著呢!」
甘大人捻鬚道:「哦?你何以知道?」
廖翌道:「老師,那司禮太監早已被史磬浦給買通了,老師的奏章早給史磬浦攔下,從未到達聖上跟前。」
甘大人大怒:「什麼!這廝竟敢如此藐視朝綱,待我再奏他一本!」
廖翌忙道:「老師息怒,那史磬浦非但早已買通司禮太監,宮裡上上下下也全被他打點好了,背後更有史貴人撐腰吶。」
甘大人奇道:「史貴人?」
廖翌道:「老師有所不知,那史貴人便是那史磬浦的女兒。史磬浦貪贓枉法,屢屢趁職務之便公飽私囊,當年先帝念在他曾有功於國,只拔去了他的官職,老師道他如何能再得聖上重用?便是父以女貴呀!聖上近日不再臨朝,據說就是和這史貴人夜夜笙歌,今次史磬浦狐假虎威,假借施行新法之名,橫行暴歛,連洪丞相都拿他沒辦法!」
甘大人怒道:「這廝如此無法無天,穢亂朝政,我輩食天子俸祿,為萬民立命之人怎可任他如此胡作非為!滿朝文武難道沒有一個人敢出來與他抗衡嗎?」
廖翌苦笑道:「那史貴人在聖上面前極有份量,聖上幾乎是對他言聽計從,老師也認識上個月才告老還鄉的前禮部尚書林大人吧?」
甘大人道:「是啊,我也正奇怪林大人方當壯年,正是戮力報效朝廷恩典的時候,怎地突然就告老還鄉了呢?更奇怪的是聖上竟然准了他回鄉。」
廖翌搖了搖頭道:「林大人是逼不得已的啊!只因林大人日前就曾不同意史磬浦加徵青苗稅之事和史磬浦那廝吵了一架,過不了多久,聖上就下了道御旨要林大人自己告老還鄉。經過了這件事,更沒人敢和史磬浦那廝作對了。新上任的尚書公程尤曨聽說也是史磬浦那廝的黨羽,現在文武百官裡敢不聽他的話的也只剩下老師和少數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而已,連洪丞相也因為要推行新法,而不得不買他的帳呢!」
那廖翌頓了一頓又道:「就因為老師是滿朝文武的中流砥柱,史磬浦那廝不敢明著動您,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只怕史磬浦那廝用一些卑鄙的陰謀來陷害老師,昨日我的好友禮部祭酒顏盛便告訴我前日曾聞得史磬浦那廝和新任禮部尚書程尤曨密謀要尋殺手來害您!」
廖翌本以為老師會大吃一驚,不料那甘大人卻揮揮衣袖負手淡淡地道:「那就讓他來吧!我甘某人一生俯仰無愧,豈會懼怕這些宵小之輩!」
廖翌躬身道:「老師千金之體,不坐危堂。據聞這些殺手能殺人於無形之間,學生擔心老師安危,已擅做主張託了快意山莊東方莊主派人保護您。」
甘大人微一遲疑,心想:「快意山莊的東方飄雨自己也曾耳聞,聞得那東方飄雨此人行事亦正亦邪,在江湖上極有聲望,但行事卻極為神祕,其人手下養了一批死士,個個武功高強,有上天遁地之能。但自己總是不喜和這些所謂的江湖人士往來,只欲張口婉拒廖翌的好意。」
廖翌見老師面上微露不悅之色,知道定是老師不喜這些江湖人士,也不待老師出口拒絕,當下拜伏在地下道:「老師!此事性命攸關,還請老師接受學生一片誠心!」
甘大人急忙扶起廖翌道:「翌兒何必如此,老夫接受便是了。」
廖翌躬身道:「多謝老師」
甘大人揮揮手道:「謝什麼!傻孩兒,是我該謝謝你才對呀。」
夜闌人靜,滿片庭院惟獨一間廂房透出微微火光,房內一老一少二人兀自談論不休,直到太陽漸漸露出第一線曙光。
**************************************************************
流風浴情百花偃 笑談搖羽眾劍折
中原自太祖皇帝立國以來已有數百年光景,京城在這數百年間,歷經十數次的翻修整頓,和其他的城市相比之下,京城更顯得壯麗繁榮,街上的商店林立,來往的行人更是絡繹不絕,偶爾也會看見一些金髮碧眼的番人沿街叫賣一些奇珍異品。
逸閑君輕輕搖著羽扇凝目望著樓下往來的行人,心中卻想:「京城奢華安逸,哪裡知道國家實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京城外的老百姓每天只擔心著什麼時候差役又要來徵稅,什麼時候又要來拉伕,人人都成了驚弓之鳥。」心中正凝神沉思之時,一隻白玉凝脂般的小手卻輕輕巧巧地奪去了他手中的白羽扇。
「公子這麼久沒來咱倚翠樓了,怎麼一來就在這裡發呆呢?」
逸閑君含笑不語地回過身來看著那奪去他羽扇的紅衣麗人。那麗人一手搖著逸閑君的白羽扇一手拉著逸閑君的袖子來到大堂之中坐定,替逸閑君斟上滿滿一杯酒,笑道:「來來來,公子爺,來嚐嚐咱們新釀的桂花醇。」
逸閑君笑吟吟地接過酒杯,淺嚐一口道:「這桂花佳釀,入口甜而不膩卻又帶一點點酸澀味,就是這一點酸澀味,點出了整個桂花釀的香味兒,確是好酒。」
那麗人笑道:「名馬尚需伯樂賞識,好酒也得名仕來嚐呀!若不是像公子爺這般雅士來品嚐,給那附庸風雅的俗人牛飲吞去了豈不可惜。」說罷卻以衣袖掩口悄悄指著鄰桌的三人嗤嗤地笑了起來。
逸閑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那三人,均約莫四、五十左右。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人,童山濯濯,正手執酒杯飲酒,看那模樣卻頗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的豪氣;另一人卻是在頭上綁了一條白巾,雙目反白,一隻手拄著一枝竹竿,另一隻手不停在空中摸索,卻似是找不到什麼東西似的;最年輕的一人,頭載文士巾,一副文士打扮,卻是手拿著一條手巾,雙目垂閉,一直斯理慢條地不停擦著汗。
紅衣麗人雖是取笑那三人的模樣古怪,逸閑君卻是知道江湖人士行徑特異大有人在,越是瞧起來不起眼的人越是可能身懷絕技。
逸閑君笑道:「小如莫要取笑人家,那三人看來雖是特異,卻肯定來頭不小」。
那紅衣麗人小如詫異道:「是真的嗎?公子爺可別騙奴家。」
逸閑君道:「誠是不欺!你可仔細看那老者身畔的大刀,長四尺闊背厚刃,起碼重四十斤,能使得動這般重的兵器已是不簡單了,那瞎子雖是不起眼,但是你看他雙手不停在空中摸索,卻是在抓些什麼?」
小如定睛一瞧,不禁叫出聲來:「啊!他是在抓蒼蠅!」
逸閑君笑笑道:「是了,還有那中年文士雖是一直在擦臉,可你看他雙目偶而張開時卻精光外露,而且他腰際鼓脹,想來還是個暗器行家呢!」
小如陪笑道:「公子爺也相當不簡單呀!一眼就能看清這些人的底細!」
逸閑君拱手道:「哪裡,哪裡,過獎,過獎!」
兩人正在談笑之間,鄰桌那禿頭老者卻驀地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喝道:
「媽的!老子們在這裡喝了半天這些個淡出鳥兒來的酒,也不見半個姑娘出來招呼爺兒們,老鴇在哪?再不叫些標緻的娘兒們出來陪爺兒們,瞧老爺我不拆了你們這妓院?」
廳內眾人聽得有人鬧事全都靜了下來,一個偌大的廳堂頓時鴉雀無聲,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連忙出來打個哈哈道:「大爺們今兒個可真抱歉,待慢了各位大爺。」說著一邊向著後堂大喊:「月兒,琴兒,小真,快出來見客囉!」接著又轉向那老頭道:「大爺您可別急,姑娘們馬上就來了。」
那老頭哼哼兩聲道:「老爺我不生氣,你們還真當我們是死人啊!」
不一會,幾個姑娘抱著琵琶魚貫自後堂走了出來到那三人面一齊福了一福道:「老爺們萬安。」
那老鴇陪笑道:「老爺您可別生氣,姑娘們這不就來服待您了。」說罷手指著那些個姑娘道:「來來來,我給老爺們介紹一下,這些是咱倚翠樓的紅牌姑娘,這是月兒,這是琴兒,這是小真。」接著囑咐那些姑娘道:「你們今天可得好好唱幾支小曲陪陪大爺們呀。」
那脾氣暴躁的老者卻瞇著眼睛膲著那些姑娘道:「喂喂,這些個貨色你也敢拿出來見人,老子是來逛窯子的,誰要聽你那鬼曲子,上個月在湖南鄉下逛的窯子看到的婊子都比你這漂亮!」
此言一出,在座的眾人俱皆大吃一驚喧嘩了起來,原來那倚翠樓雖是風花雪月之地,卻也是些騷人墨客在此談論詩文聚會之所,與一般尋常尋花問柳的妓院娼館不同,這裡的女子雖是做陪酒之職,卻也不乏文采斐然的奇女子,頂多是倒倒酒,唱唱小曲,兼之陪作詩文助興,更是不會做那賣身的勾當。
那老鴇自是吃驚,只是見那老頭氣勢凌人,身旁放了一把大刀,其他二人自那老頭出聲以來始終不發一言一語,更是令人覺得陰森可怕,只得硬著頭皮陪笑道:「老爺們請海涵則個,咱倚翠樓的姑娘向來是只賣笑不賣身的,老爺若是要找姑娘,倒是可以到銀杏胡同的怡紅院去,那裡的姑娘可比咱這多多了。」
那老頭大力一拍直把桌子給震得搖搖欲倒,大喝道:「笑話!你這窯子裡的婊子只賣笑不賣身!你是嫌大爺們窮給不起錢嗎?」說罷,眼睛卻向四周一瞪,把原在一旁盯著他三人直瞧的酒客全給瞪得縮回去了。
那老頭瞧著被他瞪得縮回去的眾人,嘴角浮出十分得意的微笑,瞄著瞄著眼光卻停在坐在逸閑君身畔的麗人小如身上只盯得小如背脊發麻,當下大笑:「還說你們這裡沒有漂亮的姑娘,這裡不就有一個!」語罷便伸出祿山之爪抓向小如。
小如見那老頭抓向自己只嚇得花容失色,忙躲向逸閑君背後。逸閑君見那老頭出言不遜,心中本自有氣,此刻那老頭竟然向小如出手,更是一把將小如攬到身後。
那老頭見逸閑君迴護小如,轉向逸閑君喝道:「小子少管閒事,乖乖喝你的酒吧!」一伸手便推向逸閑君。
逸閑君倒持羽扇,以扇柄逕點向那老頭的脈門,老頭雖是吃了一驚,變招卻是極快,單手迅速格開羽扇,隨即退後一步,護住空門,道:「嘿嘿,小子倒有點門道。你是什麼來頭?」
逸閑君輕揮羽扇道:「區區賤名,何足掛齒。」
那老頭縱橫黑白兩道數十年,哪裡見過像逸閑君如此一副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的死樣子,心中更是大怒,氣勁立貫雙手,只待出手立將眼前這個囂張的小子斃於掌下。
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
整個大堂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就在這個劍拔弩張,雙方蓄勢待發,只待發出雷霆萬鈞的一擊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看來傻頭傻腦的小子卻闖進大堂大喊:「小二哥!給我來十個饅頭,兩斤牛肉!」喊罷,自顧自的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跑堂的小二哥見到逸閑君和那老頭之間已是一觸即發,哪裡敢去搭理那個傻頭傻腦的小子,只敢躲在柱子後狂唸阿彌陀佛,何況若在平時,見那小子衣衫襤褸的模樣,早將他轟出大門,不料只聽得那小子又不知死活大喊:「喂喂,我肚子餓了,要吃飯啦!」
原來這傻頭傻腦的楞小子便是那千里追寶的夏雨,因先前劉夢冬託他帶回假龍圖,他便一個人長路跋涉來到京城尋找鵲姬所住的朱雀樓,只是一路上尋人問道雲雩湖,竟無人知曉,待來到倚翠樓前見此樓富麗堂皇,只道是京城最好的飯館,存著見見世面的心態,於是一頭闖進便要覓食。
夏雨見自己空喊了半天也沒人招呼自己,不禁回頭一望,卻見一眾人等噤若寒蟬,一個禿頂老人怒目直瞪著一個身著白衣輕揮白羽扇的年輕男子,於是走到二人跟前,道:「喂!你一個大男人怎地在這裡欺負這位老爺爺!老爺爺莫要生氣,是這人欺負你嗎?」
那禿頂老頭今年四十有六其實也不甚老,只是久經風霜,脾氣又暴躁,又不懂得保養之道,看起來倒比常人老了許多,倒像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般。雖是如此,但如夏雨這般一開口便喊自己「老爺爺」倒也是破題頭一遭。此時見這個愣小子還在滿口「老爺爺,老爺爺」地亂叫,只叫得他心頭火起,伸手呼地一拳便向夏雨胸口錘去!
夏雨怪叫一聲,連忙抱頭滾地躲過,叫道:「你這老頭好不講理,我是來幫你的,你卻反倒打起我來了!」
逸閑君怕夏雨有失,連忙出手替夏雨擋下這一拳,霎時拳風腿影,二人乒乒呯呯地打成一團,那老者原本就不善長拳腳工夫,此番出手倒是小覷了逸閑君,並未能使出善長的刑天刀法,二人轉眼之間交手數十招之卻始終拾奪不下逸閑君,心下既怒且急,一瞥眼卻見夏雨在一旁雙手交抱嘖嘖叫好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竟反而一招逼退逸閑君攻向夏雨來了!
那老者一招長空夜星直取夏雨,哪知夏雨不避不躲任那拳頭狠狠落在自己肩頭,一手卻向上斜切抓著老者衣領,身子跟著一轉,竟把背門要穴賣給敵人,那老者大喜左手便要去拿住他背門要穴,卻不知如何,身子竟輕飄飄地向另一邊飛起,瞬時天旋地轉,呯地一聲,自己竟已被重重地砸在地上,只覺頭昏眼花,一招長空夜星,倒真成了星星滿天飛。
夏雨嘻嘻一笑,拍了拍雙手,道:「老爺爺火氣莫要這麼大,當心傷身子。」
正得意之間,卻聽得逸閑君大喝:「小心暗器!」
夏雨吃了一驚卻見一柄明晃晃的薄刃飛刀直向自己面門插來,來勢既快且兇,慌忙之下只得提起左手格檔,嗤地一聲,飛刀已是插在手上,夏雨不可置地睜大眼睛看著插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飛刀,鮮血漸漸滲出滴在地上,突然哇地一聲大叫,軟倒在地上。
這飛刀卻是與那老者一道的中年文士所發,逸閑君原本也知道那人該是擅長暗器,也是處處提防,但不料那人出手快極,兼之與夏雨之間又有段距離,只來得急出聲示警,不及救援。
那中年文士見夏雨軟倒在地上卻也不再追擊,逕自飛掠過去扶起那老者,轉過頭來卻向著逸閑君冷冷道:「我嶺南三刀把這筆帳記上了!」
逸閑君吃了一驚道:「嶺南三刀!莫不是盲劍黃佟雄,刑天大刀王聞和小李飛刀李進賢三位前輩!」
那嶺南三刀早已成名多年,數十年來三人憑著手上刀劍技壓黑白二道,未曾聞有敗績,今日卻在這裡失了好大一個面子。
那中年文士卻不答話逕自向同行的另一個瞎子道:「大哥!走了!」說著便也不再理會逸閑君和夏雨扶著其他二人離去了。
逸閑君連忙扶起夏雨拍拍他的面頰道:「小兄弟!小兄弟!糟了,難道飛刀上餵了毒?」伸手一搭夏雨的脈門,脈象雖然雜亂無章,卻不像中了毒,倒像是受了驚嚇。
逸閑君喃喃道:「看來只有先把他帶回去再說了。」
| 上一頁 | 下一頁 | 回接龍專區 | 回首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