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民主主義篇

「 支 持 獨 裁 者 的 是 民 眾 ， 反 抗 獨 裁 者 尋 求 解 放 和 自 由 的 也 是 民 眾 。 我 亡 命 至 此 以 將 近 三 十 年 了 ， 我 卻 仍 然 有 解 不 開 的 疑 問 。 也 就 是 說 如 果 多 數 的 民 眾 渴 望 獨 裁 而 不 是 民 主 主 義 的 話 ， 該 如 何 整 合 那 些 似 是 而 非 的 議 論 了 。 」 先 寇 布 說 道 。

「 人 類 發 現 火 至 今 一 百 萬 年 ， 而 近 代 民 主 主 義 成 立 還 不 到 兩 千 年 。 我 想 ， 要 找 出 結 論 還 嫌 太 早 了 些 。 」 楊 聳 聳 肩 回 答 。

「 如 果 您 是 一 個 只 以 勝 利 為 目 的 的 單 純 職 業 軍 人 ， 或 者 是 一 個 不 知 道 自 己 幾 兩 重 而 光 想 掌 握 權 力 的 凡 俗 野 心 家 ， 我 還 有 搧 動 的 價 值 。 再 者 ， 如 果 您 是 一 個 深 信 自 己 的 正 義 使 命 而 有 不 可 動 搖 的 信 念 和 責 任 感 的 人 ， 多 少 都 會 受 人 唆 使 。 但 是 您 卻 是 一 個 即 使 再 戰 況 最 激 烈 的 時 候 也 不 完 全 相 信 自 己 站 在 正 義 一 方 的 人 。 楊 沒 有 回 答 ， 先 寇 布 於 是 用 手 指 彈 著 空 了 的 咖 啡 杯 繼 續 說 道 。 「 沒 有 任 何 信 念 卻 每 戰 必 勝 。 以 唯 心 論 的 精 神 主 義 者 來 看 ， 這 實 在 是 難 以 存 在 的 事 實 。 真 讓 人 傷 腦 筋 啊 ！ 」

「 我 一 向 認 為 最 壞 的 民 主 政 治 也 好 過 最 好 的 專 制 政 治 。 所 以 我 為 優 布 . 特 留 尼 西 特 而 和 萊 因 哈 特 . 馮 . 羅 言 克 拉 姆 作 戰 。 我 覺 得 這 是 一 個 很 好 的 信 念 。 」

「 你 的 忠 心 只 是 針 對 民 主 主 義 ， 是 吧 ？ 民 主 主 義 有 這 麼 好 嗎 ？ 銀 河 聯 邦 的 民 主 政 治 不 是 生 出 了 魯 道 夫 . 馮 . 高 登 巴 姆 這 樣 醜 陋 的 畸 形 兒 嗎 ？ 而 且 ， 把 你 所 摯 愛 的 － 我 是 這 麼 想 的 － 自 由 行 星 同 盟 交 到 我 手 上 的 就 是 由 多 數 的 同 盟 國 民 按 照 自 己 的 意 志 所 選 出 來 的 元 首 。 所 謂 的 民 主 共 和 政 治 就 人 民 依 其 自 由 意 志 貶 低 自 己 本 身 的 制 度 及 精 神 的 政 體 ？ 」

萊 因 哈 特 放 言 至 此 ， 楊 不 得 不 加 以 反 駁 了 。

「 對 不 起 ， 依 照 閣 下 所 說 的 ， 讓 我 覺 得 像 是 因 為 火 災 而 否 定 了 火 的 價 值 一 樣 。 」

「 或 許 吧 ！ 那 麼 專 制 政 治 不 也 是 這 樣 嗎 ？ 我 們 因 為 偶 而 出 了 一 個 暴 君 就 否 定 了 具 有 領 導 性 的 政 治 功 勞 呀 ！ 」

「 我 可 以 加 以 否 定 。 」

「 如 何 否 定 ？ 」

「 因 為 侵 害 人 民 的 權 利 只 在 人 民 本 身 。 換 句 話 說 ， 當 人 民 把 政 權 交 付 給 魯 道 夫 時 ， 或 者 更 微 不 足 道 的 特 留 尼 希 特 這 類 人 時 ， 責 人 確 實 是 在 人 民 本 身 。 他 們 責 無 旁 貸 。 而 最 重 要 的 就 在 這 一 點 。 所 謂 專 制 政 治 之 惡 就 是 人 民 把 政 治 的 害 處 歸 結 餘 他 人 的 身 上 。 和 這 種 罪 惡 比 起 來 。 1 0 0 個 名 君 的 善 政 之 功 就 顯 得 渺 小 多 了 。 更 何 況 ， 像 閣 下 您 這 麼 聰 明 的 君 主 事 很 少 見 的 。 所 以 功 過 就 很 明 顯 了 。 」

「 相 對 於 一 個 正 義 ， 是 不 是 在 相 反 的 角 度 一 定 會 存 在 有 另 一 種 等 質 等 量 的 正 義 ？ 」

「 正 義 不 是 絕 對 的 ， 也 不 是 一 句 話 可 以 說 清 楚 的 。 這 就 是 你 的 信 念 嗎 ？ 」

「 或 許 宇 宙 中 存 有 獨 一 無 二 的 真 理 ， 只 是 我 還 不 知 道 . . . . 」

「 我 不 認 為 真 理 是 必 要 的 。 自 己 想 要 的 東 西 只 需 要 自 由 行 使 的 力 量 就 好 了 。 那 就 是 一 種 可 以 不 聽 命 於 討 厭 傢 伙 的 力 量 。 你 沒 討 厭 的 人 嗎 ？ 」

「 我 所 討 厭 的 是 只 把 自 己 藏 在 安 全 的 地 方 ， 然 後 讚 美 戰 爭 ， 強 調 愛 國 心 ， 把 別 人 推 到 戰 場 上 ， 而 自 己 在 後 方 過 著 安 樂 生 活 的 人 。 和 這 種 人 共 同 生 活 在 一 起 是 一 種 難 以 忍 受 的 痛 苦 。 您 不 一 樣 ， 您 常 常 在 前 線 。 」

「 果 然 ， 只 有 這 點 你 認 同 我 了 ， 我 很 高 興 。 」

「 陰 謀 和 恐 怖 主 義 終 究 是 不 能 使 歷 史 洪 流 倒 流 的 ， 可 是 ， 卻 足 以 使 歷 史 停 滯 。 」

「 民 主 主 義 的 真 隨 就 是 在 於 具 有 力 量 者 的 自 制 力 。 利 用 法 律 和 機 構 使 強 者 的 自 制 制 度 化 ， 這 就 是 民 主 主 義 。 」

「 決 戰 迫 在 眉 睫 ， 在 戰 端 開 啟 之 前 ， 楊 再 次 確 認 自 身 的 立 場 。 自 己 究 竟 為 何 而 戰 ？ 為 什 麼 非 向 萊 茵 哈 特 取 得 成 立 自 治 領 的 約 定 不 可 ？ 」

「 因 為 事 關 民 主 主 義 的 基 本 理 念 、 制 度 及 運 作 方 法 ， 必 須 有 人 將 這 種 知 識 傳 給 後 世 ， 不 管 自 己 所 做 的 事 有 多 微 不 足 道 ， 這 個 原 則 將 永 遠 不 變 。 」

「 專 制 政 治 雖 居 於 一 時 的 勝 利 ，但 隨 著 時 間 的 流 逝 和 世 代 的 交 替 ， 統 治 階 層 的 自 律 性 將 漸 漸 鬆 散 疲 軟 。 沒 有 人 提 出 批 評 ， 沒 有 人 要 求 處 罰 ， 欠 缺 自 省 能 力 的 人 ， 將 加 速 自 我 膨 脹 ， 獨 斷 獨 行 而 不 知 懸 崖 勒 馬。 懲 罰 專 制 支 配 者 的 人 不 存 在 了 -- 因 此 ， 專 制 支 配 者 會 成 為 不 必 遭 受 任 何 人 懲 罰 的 人 。 」

「 於 是 ， 像 魯 道 夫 大 帝 、 吉 斯 穆 特 低 能 皇 帝 、 奧 古 斯 都 流 血 皇 帝 等 人 物 ， 逐 得 以 滾 動 絕 對 權 力 的 巨 輪 ， 輾 壓 人 民 ， 染 紅 歷 史 的 鋪 道 。 」

「 對 這 種 社 會 體 制 存 疑 的 人 ， 終 會 出 現 。 屆 時 ， 只 要 有 與 專 制 政 治 不 同 的 社 會 體 制 形 態 存 在 ， 就 可 以 縮 減 他 們 的 痛 苦 和 試 驗 錯 誤 的 期 間 了 ， 不 是 嗎 ？ 」

二. 和平篇

有 句 古 語 說 ：「 愛 國 心 是 惡 黨 們 最 後 的 靠 山 。 」 再 也 沒 有 比 愛 國 心 ， 更 便 宜 、 更 方 便 販 賣 的 道 具 了 。 軍 人 反 過 來 支 持 反 戰 派 ， 也 許 就 是 因 為 在 最 前 線 戰 鬥 。 親 身 體 驗 到 流 血 的 悲 慘 ， 才 會 對 那 些 身 在 安 全 的 後 方 ， 拼 命 讚 美 戰 爭 的 那 些 傢 伙 感 到 非 常 的 受 不 了 。

「 我 可 以 問 一 件 事 嗎 ？ 這 次 交 付 您 的 命 令 ， 實 在 是 毫 無 道 理 的 。 率 領 半 個 艦 隊 而 且 是 有 如 烏 合 之 眾 的 弱 兵 ， 來 攻 陷 伊 謝 爾 倫 要 塞 。 您 會 接 受 下 來 ， 是 因 為 實 行 的 技 術 面 上 有 了 個 計 畫 所 致 吧 ？ 但 是 我 想 知 道 在 這 裡 面 還 有 些 什 麼 。 是 為 名 譽 呢 ？ 還 是 為 升 官 呢 ？ 」 先 寇 布 那 辛 辣 的 眼 神 毫 不 留 情 。

「 我 想 不 是 為 了 升 官 吧 ！ 在 三 十 歲 之 前 被 稱 為 閣 下 ， 已 經 足 夠 了 。 而 且 在 這 個 作 戰 結 束 之 後 ， 如 果 我 還 活 著 ， 我 就 打 算 退 休 了 。 」

「 你 要 在 這 種 情 勢 下 退 役 ？ 」

「 如 果 我 軍 佔 領 了 伊 謝 爾 倫 的 話 ， 就 切 斷 了 帝 國 侵 略 的 唯 一 路 線 。 只 要 同 盟 方 面 不 要 作 出 逆 侵 攻 的 情 況 ， 兩 軍 也 就 不 會 發 生 衝 突 了 。 至 少 不 會 有 大 規 模 的 。 而 後 就 看 同 盟 政 府 的 外 交 手 腕 了 ， 在 軍 事 上 占 著 有 利 地 步 的 同 時 ， 也 許 可 以 和 帝 國 之 間 ， 締 結 某 種 令 人 滿 意 的 和 平 條 約 吧 ？ 那 麼 我 也 就 能 安 心 的 退 役 了 。 」

「 但 是 這 個 和 平 可 以 永 久 保 持 下 去 嗎 ？ 」

「 在 人 類 的 歷 史 上 原 本 就 沒 有 永 久 的 和 平 。 所 以 我 也 不 會 有 如 此 的 期 望 。 但 是 卻 能 有 數 十 年 和 平 時 代 吧 ！ 如 果 說 我 們 必 須 為 下 一 代 留 下 某 些 遺 產 的 話 ， 我 想 最 好 還 是 和 平 吧 ！ 而 把 前 一 代 留 下 的 和 平 維 持 下 去 ， 那 就 是 下 一 代 的 責 任 了 。 如 果 每 一 代 都 不 去 忘 記 自 己 對 下 一 代 的 責 任 的 話 ， 那 麼 大 概 就 能 保 持 長 期 間 的 和 平 吧 ！ 如 果 ， 有 人 忘 記 ， 而 把 遺 產 坐 吃 山 空 ， 那 人 類 就 得 重 頭 開 始 了 ！ 也 好 ， 那 也 不 算 壞 事 。 最 重 要 的 ， 我 只 希 望 在 那 往 後 的 數 十 年 間 的 和 平 ， 這 要 比 十 分 之 一 的 期 間 的 戰 亂 要 好 上 幾 萬 倍 ， 我 家 中 有 個 十 四 歲 的 男 孩 ， 我 不 想 看 到 他 被 送 上 戰 場 。 就 是 這 麼 回 事 。 」

「 很 失 禮 ， 提 督 ， 如 果 您 不 是 一 個 過 於 正 直 的 人 ， 那 麼 您 可 說 是 魯 道 夫 大 帝 以 來 最 大 的 詭 辯 家 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