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也许是提到同性恋的最早记载。其中提到在所多姆(Sodom)国家的
男人中盛行同性恋,他们遭到了可怕的惩罚。圣保罗谴责同性恋说:“男人也是如
此,弃了女人自然的用处,欲火攻心,彼此贪恋,男人和男人行可羞耻之事……”
(《圣经·罗马书》第一章)“同性恋者不能继承上帝的王国。”后来,鸡奸被称
为 sodomy。
同性恋曾被成为“希腊之恋”,在古希腊普遍盛行。当时人们认为一个年轻男
子没有同性恋性伴便是丢面子,倒成了公认的耻辱。罗马皇帝尼禄和凯撒大帝都有
希腊之恋。
自基督纪元以来,基本的区分一直是生殖性活动与非生殖性活动的区分。因而
在各级罪恶中鸡奸(非生殖性的)比强奸(可能是生殖性的)更坏。而且鸡奸一词
不仅包括肛交,也包括兽交,以及男女之间的非生殖性接触。同性恋者作为一个亚
文化群在欧洲大陆在中世纪就已出现,英国可以追溯到17世纪。19世纪产生了同性
恋者这个词。同性恋者属于一类特殊的人。意大利和法国分别在14和15世纪出现同
性恋亚文化,英国则出现于17世纪。1709年瓦德(Edward Ward)在他的《伦敦俱乐部
秘史》 (The Secret History of London Clubs)中记载了伦敦同性恋者会社 (The
Mollies Club)聚会情况。18世纪英国同性恋者多在伦敦市中心的科文花园(Coven
Garden)约会。当时男同性恋者过着双重生活,多数已婚,养儿育女,有正当职业;
同时卖淫(男妓)活动频繁。欧洲一些著名哲学家、画家、音乐家,例如柏拉图、
米开朗其罗、达芬奇、卢梭、柴可夫斯基等均为同性恋者。
金西研究发现绝对的同性恋者为50年代美国人口的4%,绝对的异性恋者为50%,
其余占46%。37%美国男人在他一生中有过同性恋体验,白人男人中4%专门从事同
性恋。 13%白人妇女在她一生中有过同性恋体验,3%专门从事同性恋。其他学者
在其他地方的调查结果,有关有过同性恋行为的人数差异较大,而同性恋者的数字
则相差不大。这将在下面讨论。〔周华山 1995〕
当我国现在有些人是责难同性恋是西方文化影响时,他们对中国的历史知道得
太少了。如果按照古藉的记载或一些文人的说法,那么西方人完全可以责难同性恋
是中国文化的影响了。例如清代的文人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二)说:“
杂说称娈童始黄帝”。“娈童”是男性同性恋的古称。也许纪昀的说法不可信。那
么请看古籍的记载:
《商书·伊训》中谈到“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
身,国必亡。”三风之一叫“乱风”,乱风有四愆,其一是“比顽童”,即男性同
性恋。《伊训》是伊尹对太甲的训词。成汤的嫡长孙太甲继位后不按成汤的法度办
事,伊尹把他放逐到桐(山西万荣县),由自己执政,并为太甲作了《伊训》等训
词,太甲学了三年,“悔过反善”,伊尹将他接出复作天子,要他不要搞同性恋。
《战国策·秦策》中谈到“美男破老(产)”:晋献公想进攻虞国,但害怕宫
之奇为虞君谋策。荀息建议送美男给宫之奇,荀息说,《周书》有言,美男破老(
或:美男破产)。《周书》全文是:“美男破老,美女破舌,武之毁也。”
《国风》诗句中的“狂童恣行”、“终鲜兄弟,维予与汝”、“终鲜兄弟,维
予二人”,《郑风·子矜》中的“纵我不在,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诗经》中的“娈比诸姬,聊与之谋”,都极像同性恋。如果这些记载还被认为
不足以成为证据,那么下面被后人传为佳话的案例应该是具有说服力的。
余桃:
弥子瑕得宠于卫君。卫国的法律规定,偷偷驾驶国君的马车要判刖刑(砍掉脚)。
弥子瑕母亲生病,他偷偷驾驶了卫君的马车回去。卫君听说后称赞他说:弥子瑕真
是个孝子,为了母亲,忘记了刖刑。有一天,弥子瑕和卫君同游果园,他采了一只
桃子吃,觉得很甜,没有吃完,就将余下的一半给卫君吃。卫君说:他真是爱我啊!
他自己不吃,送给我吃。(《韩非子·说难篇》:“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
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
安陵:
坛是楚王的宠臣,江乙劝他说,靠财产或色相结交朋友都不能持久,现在你没
有什么东西可以使你维持和楚王的关系,我为你担心。坛问他有什么办法。他建议
坛向楚王提出,将来陪同楚王殉葬,这样就可以永远得到楚王的宠幸。后来,楚王
游云梦,玩得非常痛快。他仰天大笑说:今天玩得真高兴!寡人万岁千秋后,你能
与谁有这样的快乐?坛就乘机哭泣着对楚王说:“臣入则编席,出则陪乘,大王万
岁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试黄
泉。”楚王大悦,封坛为安陵君。(《战国策·楚策》)
龙阳:
魏王和龙阳君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了10余条鱼后掉下了眼泪。魏王问他为什
么哭。他答道,臣开始钓到鱼挺高兴,后来又钓到更大的,就想把前面钓到的扔掉。
臣现在为王拂枕席,爵位也不低,但四海之内,有很多美人,知道臣受宠于大王,
必然会穿上漂亮的衣服来找大王,这样臣就同那些鱼一样了。想到这里,臣安能不
掉泪?魏王说,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不告诉我:于是魏王向全国发布公告,
谁要向大王谈起美人,就犯死罪。(《战国策·魏策》)
晋朝阮藉的《咏怀诗》中曾谈到安陵和龙阳时说: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
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在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中,记载着汉朝皇帝的同性恋对象,如
高帝与藉孺、惠帝与弘孺、文帝与邓通、武帝与韩嫣、成帝与张放、哀帝与董贤。
根据史书记载,他们“常与上(皇帝)卧起”。“孺”本义是乳子、童子,后来又
用到妻子身上,最后又用到一种特别的男童以至男人身上,即执行“妻道”或“妾
妇之道”的男子、以色媚人的男子。
断袖:
董贤受宠于汉哀帝,22岁就被封为“三公”。哀帝甚至想把汉家天下禅让给他。
他姿色美丽,深受哀帝喜欢。不久,他就和哀帝“出则参乘,入则卧起”。有一天,
他和哀帝一起昼寝,身体压在哀帝的衣袖上。哀帝要起床,又不愿意弄醒他,就将
衣袖割断了才起来。(《汉书》)
两晋南北朝的史书也都有同性恋的记载。《晋书·载记》第十四谈到了苻坚:
“初,坚之灭燕,(慕容)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坚纳之,宠冠
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纳之;姊弟专宠,官人莫进。长安哥之曰: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后来在苻坚前秦政权灭亡时,慕容冲起兵10余万将其围困于城中。苻坚登城遣
使送锦袍与冲,曰:“古人兵交,使在其间。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
以明本怀。朕与卿恩份如何,而为一朝忽为此变。”慕容冲答道:“皇太帝有令,
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
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晋书·苻坚载记》)
这时同性恋没有受到社会的歧视和道德的贬薄。以上是正史的记载,裨史和其
他著作中就更多了,不在这里一一列举。女同性恋的记载很少,张心泰在他的《粤
游小志》中谈到广州、顺德、番禺一带女子结盟、同居的风气,“谓之‘拜相知’,
凡妇女订交后,情好绸缪,逾于琴瑟,竟可终身不嫁,风气坏极矣。”说明虽然舆
论即使转而不利同性恋者,但同性恋风不减。〔潘光旦 1987〕
在唐代、宋代和元代同性恋的风气似乎时而盛行,时而收敛。但到了明清,久
胜不衰。明武宗朱厚熙“宠狎年少俊秀小内臣”,达官贵人则“昼非金(男戏子)
不食,夜非金不寝”,文人儒生“溺于男宠,不问妍媸老少,必求通体”。清乾隆
年间学者袁枚在《子不语》、《续子不语》、《随园诗话》,朱梅叔在《理忧集》,
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赵翼在《檐曝杂记》,张际亮在《金台
残泪记》,浮槎散人在《花间笑语》,钱咏在《履园丛话》,羊公道在《随园老人
轶事》,陈森在《品化宝鉴》中都有同性恋的记载。而且袁枚本人与吴下秀才郭淳
之间有同性恋关系。 [潘光旦 1987,516-543; 石方 1993,401-413]
由此可见,至少从春秋战国到清代,虽然没有明确的同性恋概念和身份,但同
性恋想象和活动没有中止过。
各国学者在各民族中同性恋的调查,令人惊异地表明,同性恋想象在所有民族
都存在。福特和比彻(Ford & Beach 1951)在190个社会中对性行为进行调查,76
个国家对同性恋活动有记载。在49个社会中某些形式的同性恋活动是被宽恕的,被
认为是正常的,或社会上可接受的,甚至对至少某些阶级的个人是鼓励的。在某些
文化中,如西伯利亚的楚可奇人和阿留申的可尼亚噶人,巫师的体制化的角色之一
是提供给成年男同性恋者。他们采取女性的服装、活动、风格,成为其他男人的“
妻子”,在肛交中扮演“女性”角色。他们的社会地位很高。在某些社会中,例如
在新几内亚的凯拉基和基威人,男性同性恋是青春期仪式的特色。这样,所有男人
都必须参加同性恋实践,入社者在肛交中被插入,已婚或未婚男子则是插入者。这
些实践被认为男子的成长和有力气所不可缺少的。北非的斯宛人所有男人和男孩从
事同性恋活动;已婚和未婚男子有同性恋和双性恋的私通。在28个社会中成年同性
恋罕见、不存在,或只在秘密中进行。对同性恋的谴责和惩罚从嘲笑到死亡威胁。
但只有17个社会有女同性恋报告,可能女性从事同性恋比男的少。〔Hooker 19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