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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想這整件事和鐵拳號的象徵意味有關,」怪臉說。

惡靈成員現正在科羅森上斯凡特利臨時基地內的軍官休息室。這兒曾是用來招待外來中階帝國官員用的旅館,現在則用來容納轉移中的軍事單位:等待轉送到指定地點的士兵,於基地間輪替的中隊以及新成立的單位。往下兩層樓是此基地外伸懸空於鄰近建築的塔,有個大到能容納小型貨運船的機庫門。休息室裡有廣大的景觀窗,讓惡靈成員和其他軍官能清楚看見科羅森無盡的都市頂端,以及只有數公里外的暴風雲。小如針點的其實是在城市和雲下穿梭的交通梭和其他船隻。

怪臉剛才在觀景窗旁看著科羅森深暗的街道,試圖轉換自己的品味變成某種能以美來欣賞這個星球的人。他嘗試讓自己暫時變成一名忠誠的帝國軍官,以理解他們看到這種景色會如何想、如何反應。

「你說鐵拳號不但是他的打擊矛頭,也是同樣有效的一種象徵?」詹生在一個沙發上伸展,手上拿著一杯取自桌上的白蘭地。

怪臉心不在焉地點頭。「他以此來打擊高價值的目標。不是更容易也非更難打的,卻是更為明顯的目標,像是在諾奎夫薩的突擊計畫摧毀俠盜中隊──多麼有機會的妙計。他以他的前任指揮艦,一艘更早以前毀掉的勝利級滅星者鐵拳號來命名這艘船,這對他來說是個從無名小卒獲得權力的象徵。我認為這是他的關鍵,」他瞥一眼懶洋洋倚著觀景窗柱子的矮子。「你覺得怎樣?」

長著褐毛的異星人轉向他。怪臉感到對方的脊椎僵硬起來。這並不是矮子常有的肢體語言,且他的眼睛幾乎要闔上了。矮子說,「我有允許你發言嗎?」他的聲音聽來豐沛而深沉,不像平時悅耳而帶有特殊轉調。

「請您原諒,」怪臉說,感覺不自然地正式起來。

鐵拳號?辛戟主要也最重要的象徵表現?」矮子搖頭,讓他長長發亮的辮子擺動,露出大大卻不怎麼友善的笑容。「你不了解辛戟這傢伙,」他說。「對辛戟來說,象徵不算什麼。他將之當作一般的控制工具。不──辛戟的武器是恐懼本身,恐懼和尊崇。他對別人恩責雙管齊下。一方面讓曾支持帝國、現在沒有和新共和結盟的政府印象深刻,另一方面又對他們招手。等到越來越多誘因放下,更多人會加入。」矮子終於完全看著怪臉。「這就是政府統治者,一定是的。辛戟盡可能把他們拖進她的陣營,一個接一個甚至十個。先痛打一頓,然後慫恿和引誘,然後再嚇嚇他們。」

怪臉回瞥一眼詹生。這位中隊的第二順位指揮對他咧嘴,明顯地因為矮子的表現而笑,接著歪頭對著一個已關閉電源的機器人做了個常見的揮手動作──一種飛行員的速記示意,只不過對著一個腦袋沒通電的機器人。

休息室的一座模擬器在座艙罩打開時發出嘶嘶聲。新來的提列克飛行員黛亞帕熙克像是彈簧一樣跳出來,臉上嘻嘻笑著走向酒吧。怪臉仔細看著她;她走路的樣子有點不對勁……

對了。是科瑞利安飛行員闊步走的樣子,她的體格讓她能像是一位男性科瑞利安飛行員一樣動作。她顯然也了解一些肢體語言和模仿行為的事情。

旁邊的模擬器打開,而費南十分鎮定地爬出來,然後走向怪臉。「呃,她狠狠教訓了我幾下,」他說。

「很慘嗎?」

「連續三次都是。我不認為她比得上凱爾的程度,也絕對不如指揮官,但是她可真夠致命。」費南說,聲音帶了點希望。「也許她會因為我的生理現象和個人魅力而饒我幾招。」

「如果你有的話,她一定會的。」

他們在酒吧加入黛亞,圍著她並點了一樣的無酒精發泡飲料。外表是不協調金銀色組件的3PO機器人史嘎嘰遞過飲料,發出一聲嘆息,咕噥著一些關於科羅森市場缺乏水果的事情。

「塔說你是個火辣射手,」怪臉說。

「那並沒有用,」她說。

「呃?」怪臉越過她瞥一眼費南,對方一臉困惑。「什麼沒有用?」

「除非是在實戰中,不然你不會對一個男性飛行員講這話。這表示你只是要討我歡心,你想挑逗一個感情的回應、感謝,讓一位較低階的飛官覺得受到聞名的加里克羅倫器重。而這同時我猜我該投入你的懷抱,對嗎?」

怪臉眨眨眼。「其實這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沒看過你的全像投影,怪臉。當你正在當一位童星時,我曾是一個受訓的奴隸舞蹈家,只能看娛樂全像投影作為獎賞。你對大多我這年齡女性的做法根本不在我心中佔一席之地,我早就對你靠不住的魅力免疫了。」

怪臉又瞥了一眼費南。對方的臉為了憋笑而脹紅。怪臉把他的聲音緩和成低沉迴盪而浪漫的語調。「我很高興見到你,」他說。「我一輩子都在找你呢。」

「是嗎?」她的表情轉為困惑。「為什麼?」

「銀河中唯一免疫於我魅力的女人嗎?你知道我多麼常說,『那就是她,難道不是真的嗎?』」

費南控制住他自己。「這是真的。他從還是個小鬼被我帶大時,幾乎能講話的每天都在談論,『給我找個能與我並肩的女孩吧。一個能恨真實的我的人。』他就這樣過了很孤獨的生活直到現在。你儘管可以罵他,也讓他喘口氣吧。」

怪臉嚴肅地點頭。

黛亞的臉轉成笑容,又很快抑制下來。「你在故意開我玩笑。」

怪臉讓他的表情和語調恢復正常。「喔,我們的確差點就開始了。總之,在以偶然評論你的技巧打開話題後,我其實想問你是怎麼把事情搞砸的。」

「搞砸。」她看著兩人。「我不記得有搞砸什麼事。」

「那你為何會來到惡靈中隊?」

「我自願的。在聽說你們摧毀不諒號後,我決定加入一個像這樣野蠻的單位。怎麼?你們反而該是壞事者嗎?」

費南吹了口哨。「她根本不知道。我們也沒時間在另一個名聲吞掉這個之前讓它流傳。」

怪臉嚴肅地看著黛亞。「我很抱歉,以為你是因為假命令被送進來的。我們是個壞運氣的中隊。如果你不是真的壞事者,我們也會把你當作名義上的一個。要記住這點。」

「我會的,」她鄭重地說。

「她會的,」費南說。

「即使她沒有高興得昏倒。」

「你怎麼進入戰機司令部的?」

她看著兩人,似乎在打量對方,接著聳聳肩。「嗯……我的雇主……在科羅森是個有錢人,他設立一家製造娛樂產品的公司,像是非常可靠的全像網接收器。他和他的顧問們住在一艘很大的遊艇紫赫莉納號,名字是參考皇帝的長袍。反正,這幾年來我說服了他的飛行員教我開那艘船,那是少數能讓男性飛行員覺得教導一位年輕貌美女性是個多棒的好機會。」她張開眼露出無辜的神情。

怪臉哼了一聲。「所有你偷了一艘船?」

「有個飛行員駕著一艘武裝飛梭來拜訪我的雇主。我偷了它,然後把船交給新共和了。」

「那麼紫赫莉納號呢?」

此時她的微笑失去剛才的天真感。「在我走之前,我把他們的護盾打掉,這樣他們就沒輒了。我的第一次空戰或是類似的作為就是在太空中把紫赫莉納號炸個粉碎。」

怪臉感到渾身一陣戰慄,決定換個話題。「我想其他的新手是否也曉得我們的真實內涵。嘿,卡斯汀!」

坐在旁邊填充沙發的金髮飛行員滿臉罪惡感地從數位板抬起頭來。「我又沒做錯什麼。」

怪臉咧嘴笑著。「安啦,我不是在監視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麼會跑到惡靈中隊來。」

「我自願的。」

「為什麼?」

卡斯汀一臉沉思。「我想要身處有真實事件發生的地方。任何安提力斯指揮官週遭會發生的事情。我想追擊並消滅像辛戟般的敵人、消除他們、改寫他們在銀河的歷史,讓所有人都不記得他們。」

「呃,真是令人敬佩……但是我也想問,為什麼?」

「你必須將像辛戟這樣的人盡快壓碎才好,因為他們接著會做的事會更糟。他們絕不會做不糟糕的事或是屠殺老百姓。」卡斯汀的語調轉為苦澀,讓其他惡靈隊員豎起耳朵聽著。

「是的,」卡斯汀快速地環顧四週,不是看著其他惡靈隊員,而是某個過去的一點。「當皇帝死亡那天,你正在做什麼?」

怪臉並不需多加思索,大多人能精確記得他們聽說白卜庭被殺於安鐸上的那一刻。「我當時正在羅爾的飛行學校上星際導航學。問這個幹麻?」

「我當時正在科羅森的一個廣場。很小的一個,還容不下兩千人,旁邊半打的建築陰影照在地面。消息就像野火燒過舊建築一樣,全像網正以寬頻率大幅廣播,所以連個人通訊器都收得到。所有的全像投影器都打出第二死星爆炸的景象。」

「觀眾失控了。支持者都臉色蒼白,有些人像死了一樣昏倒。反抗軍和偏反抗軍的人都變得十分狂暴,並花了很長的時間終於把白卜庭的雕像拉倒──很大的一尊雕像。他們用鋼纜和飛艇來拉動。」卡斯汀聳肩。「接著突擊士兵來了。」

「為了重導秩序。」

「隨便你怎麼稱呼。他們散開來對著拉倒雕像的群眾,雷射槍不是設定在震昏模式,廣場四處都能聞到肉燒焦的臭味。我站在一位年輕母親身邊,她的右腦被擊中,我抓住她的孩子拉到一旁,她才沒有被驚慌逃竄的人群踐踏。」他表情冷漠地搖了搖頭,接著陷入沉默中。

怪臉說,「帝國全像網不該會透過那樣的正常頻道傳送皇帝死亡的消息。至少在扭曲故事變成某種帝國勝利之前不會。」

卡斯汀搖頭,但是沒有看著怪臉的眼睛。

「有某個技術高超的人干擾頻道,讓它那樣重播。是你嗎?」

卡斯汀點頭。「沒錯。我的小組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若沒有阻止辛戟這另一個帝國殺手,就等於廣場的事情會重演。我說得對嗎?」

「大概吧。」

「呃,這也是個很好的理由。」但這是怪臉的回答。也許卡斯汀能以無瑕疵的服役紀錄而自願加入,但依然有著某種變化性。現在他懷疑黛亞和莎拉是否懷有僅在等待發洩管道的情緒。

海盜,」豬仔打斷說。這位加莫恩人坐下在詹生與酒吧之間的沙發上,靠近杜納斯和卡斯汀。

「祝你也是個海盜,」費南說。「這是新的打招呼方式嗎?加爾莫的玩意兒?『祝你這難纏的海盜早安。』」

「『祝你是個該死的海盜。』」怪臉對著隊友做了個正式的鞠躬。

「辛戟正在調查M2398的海盜,試圖拉攏他們,」豬仔說。透過平板的語音轉換器音調,怪臉認為自己聽出對方的加爾莫語調中有種沉思的成分。「這是我們不曾看過他用的戰術。他有慘到必須依賴海盜嗎?我不認為。他打算組成第二艦隊,也許是用完即丟棄的。」

矮子再度搖頭。「辛戟需要那些人渣,只是想聽他們爛嘴巴想說的東西。獲得消息、情報,他不能從正式情報員取得的事情。這些海盜不過一無是處。」

豬仔大笑。「如果這些人渣拼出什麼能找到你的情報,你會需要花很多時間打掃的。我們全部都是。」

 

 

「可否打岔一下,長官?」卡斯汀唐恩站在魏奇臨時辦公室的門口,不過卻倚著門,其肢體語言顯示著這個人比較想躲到其他地方──顯然只要不是軍事基地就是了。他不修邊幅的臉上有雙疲累的眼睛。

魏奇可能會接受讓一個惡靈中隊的創始隊員這麼做,不過不會是個新來者。他勉強清了清喉嚨,裝出期待的表情,畢竟那飛行員沒有再開口。

卡斯汀顯然發現了。他站直身,不過慢的足以顯示出不情願,然後行禮。「飛行官卡斯汀唐恩報到,長官。我在想您是否願意給我一點時間。」

魏奇看了他一會兒才回禮。「當然,唐恩。請就座。」

唐恩一旦坐下後,姿勢就回到剛才的解碼員樣子。他跌坐進椅子,好像把自己的脊椎忘在儲物櫃裡了。「我想我是否能換一個起居室。」

魏奇拿出數位板,敲著居住分派的資料。上面顯示唐恩被分到跟矮子伊克威許同一間,矮子的前室友是凱爾坦納,但是當他被晉升為中尉後就轉到單人起居室了。「你目前的分派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長官。我根本無法入睡。」

「我不明白。矮子打鼾嗎?凱爾從沒抱怨過。」

「不是,長官。只是就是合不來。」

「那就是個人衝突。」

「也不是,長官。」

「要求拒絕,唐恩。除非你能帶著比『就是合不來』更具體的理由過來。」

卡斯汀不安地在椅子內扭動。魏奇心想這在一位成人,而且通過飛行員訓練,成績高到足以適任惡靈中隊的人而言是個罕見的坦率舉止。「長官,他,呃……他聞起來不好。」

「我想你說的是他很臭。」

「是的,長官。我因此整晚都睡不著。」

魏奇讓自己的臉保持無表情並思考此事。矮子伊克威許是隊員中屬於薩克瓦許種族的,這種種族外表像人、覆蓋毛髮並平均身高超過三公尺;因為他以其種族而言實在太矮了,矮子的綽號就是這樣來的,這也是他能塞進新共和戰機駕駛艙的唯一理由。當然他的體味也和人類不同,雖然非常強烈,但除了身上溼透和待在駕駛艙連續幾小時外通常都難以察覺。

魏奇讓那依然不安扭動的飛行員等著,並叫出卡斯汀的完整紀錄。這位出生科羅森的人從青年時期就是個駭客,並屬於一個和聯軍無關的反抗團體。大約四年前在皇帝死後不久,他幫自己打造了個假身分,想辦法離開當地,最後來到新共和控制的星域,以自己的工程技術為自己也與新共和效力。在擔任艦隊兩年的解碼員後,他被轉到戰機司令部接受飛行訓練。

此人的概要幾乎什麼都沒有。魏奇翻閱他的褒揚與懲戒紀錄。他在批閱新飛行員候選人時就已經看過,但是當時只看了特定部分的資料。

有一項關於戰火下勇氣與足智多謀的表揚,但是也有許多是關於因為無法執行可靠的例行勤務而被處罰。這不令魏奇心煩,他知道卡斯汀不因為這些會完全變得更好或是被踢出戰機司令部,幹勁就能讓他守規矩了。但是紀錄內也有一大串與艦隊艦橋人員的個人衝突,大多是蒙克萊梅利人。一次毆鬥後被同意轉出艦隊……與一位斯陸斯坦人導航員。嗯嗯。

「我能把你跟豬仔放一起。佛爾特薩賓瑞,」魏奇說。

卡斯汀的扭動更為激烈,魏奇懷疑他已經有了答案。

「我不確定這是否也能合得來,」卡斯汀說。

「相同的原因?」

「是的,長官。」

「唐恩,你曾隸屬的這個獨立革命派系──有任何異星人參與嗎?」

「沒有,長官。」

這可有趣了。大多科羅森的派系都擁有很高比例的異星人成員,而這不包含異星人的組織卻是反帝國的……即使自身支持了科羅森對於異星人出名的懷疑與排斥(譯註:帝國的政策之一即包括歧視非人類種族)。

「所以你和異星人的接觸時間不長。」

「呃……可以這麼說,長官。」

「我很抱歉,唐恩,但恐怕這是你必須習慣的事情。儘管這多令你困擾,你也必須捫心自問:『我在他們那邊聞起來是怎樣?』」

卡斯汀的聲音壓低,接近但沒有逾越無理的程度。「我聞起來一點都不糟,長官。我很注重自己的清潔。」

「但他們的感覺和你們不同。如果你覺得過敏,找時間問他們覺得你聞起來如何。也許你會對答案感到驚訝。」

卡斯汀的表情轉為某種苦惱。「但是長官,我們在基地內有那麼多房間──

「可是我們不會哪邊都去。等你有真正的理由我才會修改房間分派。在這之前不會。」

「長官──

就這樣了,唐恩。」

 

 

這裡看起來就像是鐵拳號的艦橋,有自己的指揮走道面對著觀景窗,伸入深不可及的太空之中。這裡甚至有位於低一層的艦員區,有著眾多的崗位。

但這裡其實是軍閥辛戟的私人起居室的一角,是真實艦橋的複製品,而且沒有艦員。觀景窗其實只是從真的觀景窗接收全像投影的螢幕。位於艦員崗位的螢幕顯示著位子上艦員正使用的數據和視覺資料;當操作員於他的位子上時,就能看到指令閃過螢幕並被執行。不過指令揚聲器的嗶嗶聲、對話、指出電腦檔案錯誤的聲響──是唯一能聽見的聲音。沒有人允許講話。

軍閥辛戟在無人的崗位之間走動,越過想像的艦員肩膀凝視,有如在觀察他們的表現。他是個小個子的人,腰部面積明顯勝過胸膛,看來像是偽裝軍官的喜劇演員全像圖。他身上毫無汙點的白色制服代表著他是帝國元帥,但禿頭、茂盛的鬍子和過度愉快的舉止比較像是偏僻地區的土匪。

他拉過椅背;面前的螢幕顯示著一架逃離中的Y翼戰機,視角彷彿身處於追擊的一架鈦攔截機觀景窗內。背景是個激烈的戰場;辛戟認得那是在安鐸衛星上空的大混戰,距現在僅僅不過四年前。

他傾身看著登入那台電腦的艦員名字。「啊,恩森史佩提恩,」他說。「又在工作期間執行攻擊模擬程式。又偷懶你該做的職責了。」

「也許因為他想成為飛行員。」

那平緩安慰的聲音從辛戟背後傳來。軍閥站直並轉過身。「米亞將軍。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在我背後躡手躡腳的?」

將軍是個高大的人,五官在專心時顯得優雅,不過當他失去耐心時絕不會有半點和藹,且令人十分難忘。「是的。」他笑著。

「那你剛才做了什麼?」

「我剛以藍恐獸最安靜的程度對您跺足。不過您太專心觀察可憐的恩森史佩提恩,以致沒有注意到我。」

「那是專注的最高境界,閉上所有其他思索的能力。」

「當然了。」

「你的目的?」

將軍交給他一個數位板。幾行資料已經顯示在螢幕上。「您的一通私人訊息。來自崔吉特上將以前的巡邏星系。」

辛戟揚起眉毛好奇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閱讀文字。「嗯。蓋菈佩托希爾中尉,即將在幾星期內成為反抗軍一個中隊的成員。『不知您是否有興趣……』看得出來她很擅長嘲諷。你有她的哪些資料?」

「我已經把她的檔案放在公報上。簡單的說,她曾是位帝國情報局的天才,而且是個孤兒──當依珊伊薩被殺時,她當時正深入反抗軍偽裝成任務協調者。她的上司是一名支持伊薩的參謀,不過也死了,佩托希爾決定與亞普瓦崔吉特碰頭,讓她繼續為他服役,還提供一些重要的臨時補給中心情報,讓他摧毀了一中隊的反抗軍X翼戰機。她加入其他艦員,並在不諒號被毀時被認為已死。」

「喔,就是那個。所以她逃過被捕──或許沒有。也許她被捕,然後轉而被用來對付我們。」辛戟聳肩。「有她的全像圖嗎?」

「我們發現帝國與反抗軍的紀錄都不是她。她很會掩飾自己的蹤跡。她在反抗軍學院的班級上有我的偽裝內應……但 得小心花些時間。」

「很好。」辛戟將數位板遞回去。「追蹤她。找個科羅森上的探員或組織做獨立調查,看她說的是否為真。找出她現在使用的身分。等這些查出以後,我們必須在把資源投注她身上以前知道她究竟對誰忠心。」

「好的。那麼恩森史佩提恩呢?」

「你想來處理嗎?這是上司的任務。」

「我很樂意。」

「很好。史佩提恩早已置於直接命令之下,不准浪費時間玩模擬程式,不過還是太想飛了;所以我們暗中鼓勵他。告訴其他艦員他因為違反命令而被處刑,不過他會被告知將接受飛行員選拔,然後把他丟到模擬器上。」

「如果他變成好的飛行訓練員呢?」

「你有在嗎?」辛戟滿臉懊悔。「我對於浪費優秀艦員感到遺憾。真的。但是我不能有個違反命令的飛行員。給他的表現評分,適當給點斥責和讚美,然後就把他處死

 

 

「三組辛戟理論已經從亞克博上將的辦公室發回來了,」魏奇說。

他們在暫時派給惡靈中隊的簡報室內,這個辦公室遠在建築下方,連著觀景窗都沒有;不過觀景窗也只能看到鬱悶乏味的黑暗景色,以及低層建築間的污穢強化走道。反而是橘色的牆上掛著大型全像螢幕,顯示從行星軌道接收的遙遠壯麗景象,以及同樣一連串的旅館名勝照片,屬於以前擁有過這個地方的人。惡靈成員都坐在靠近魏奇的講台,除了莎拉奈爾普林還在大廳後面踱步──直到發現魏奇盯著她看。她馬上在最靠近的位子坐下。

「在我說明上將的結論前,」魏奇繼續說。「我想應該讓寫這三份報告的人做個提要,因為其他人沒聽過。矮子?」

長臉的異星人站起來,肢體語言變了;他的姿勢像是人類扛著顯著的額外重量,然後將雙手疊在肚子上,像是肥胖的老學究。「以我們的考慮,」他說,又用起了圓潤的語調。「這位軍閥公然的戰術說明他將會持續增加資源,工業和星球,僅可能達成高成本比效益性。這表示在我們所知秘密財務在帝國範圍下的持續擴張……有直接的吸引力讓曾屬於帝國的政府變成帝國的繼承者。我認為鐵拳號的直接封鎖動作與其對辛戟自己,對那些政府反而更有利,這是為了讓他們對他欠下感激的人情。」

「你們有推薦對付的方法嗎?」

「檢視這些政府的資源,看誰對辛戟的貢獻最大,然後給他們弄出只有辛戟可以解決的問題……吸引他跑到那個星球,然後直接交戰。」

「你的這個心智可真博學,矮子。」

矮子的肢體語言換回正常;他又看來是個瘦高有點笨拙的樣子。

「但這會讓我們的自信過度吹捧。」對方坐下了。「豬仔?」

加爾莫人站起身,清了清喉嚨。曾經有段時間,他的轉譯器因為發出大量靜電聲而被惡靈隊員抱怨,後來重新設定將大部分無關的聲音種類過濾掉。「過去幾週來,當我們小心進攻辛戟的組織邊緣時,發現有三個異常。第一是生產企業的網路被辛戟的假身分擁有,且在無結盟甚至新共和控制的星域內。第二是他試圖僱用海盜在他的一般標準下組個非法者的武力。最後第三是現在,他的一個公司生產著監獄組件,和我被帝國科學家做生化改造時成長的地方一樣。」這些科學家的修改賦予豬仔溫和的個性──對於加爾莫人而言──以及擁有敏銳的計算能力,這兩種特徵讓他能成為新共和的飛行專家。

豬仔揮手,示意著米杜納斯、史嘎嘰和卡斯汀唐恩。「我的小組覺得追蹤工業關係讓新共和情報局做比較適合,所以這項建議刪除了。剩下的兩個,雖然我對於和我相關的比較有興趣,但是我們都認為如果偽裝成海盜會有更大的機會,只要讓辛戟注意到我們的表現並僱用我們。這能使我們以戰機保持密切接觸,且仍能維持追擊崔吉特上將和不諒號的實力。」

「好論點,豬仔。怪臉?」

這位前演員起身。「呃,我必須先承認我的小組意見不合。詹生中尉和塔費南認為矮子的意見最棒。黛亞帕熙克和我比較喜歡豬仔的海盜計畫。不過我還是想出了一個戰術。」

「針對辛戟的透徹研究顯示他的大多靈感投注於小型劇院表演上。我建議我們偽裝成旅行巡迴演出團,表演一些讓他感興趣的把戲。」

魏奇困惑地看著小組領導人提出的提議紀錄。怪臉列在最上面,但是內容和他說的沒啥關聯。

「我發現凱爾有個悅耳的男中音,而矮子正好可以當丑角,那是少有人知薩克瓦許普遍的技能。藉由組合現代全像科技和傳統歌唱──還有舞蹈,我們就能抓住這位軍閥的注意力──

但此時其他的惡靈成員開始竊笑。魏奇怒視盯著怪臉的眼睛。「也許你能給我們你們交出的結論,羅倫?」

怪臉厚臉皮地裝做驚訝。「喔,那些啊。抱歉。」他嚴肅起來。「我認為鐵拳號是辛戟軍閥的重要象徵,不只是個強力的武器平台,更象徵著他的事業與權力。如果辛戟比他自己更像我們,他想必會在依珊伊薩後繼者統治的地區發動深入探索,突擊奎特造船廠的生產設施,偷取下一艘建造中的超級滅星者。」

魏奇消遣地看著他。「這還得假定奎特正在製造另一艘超級滅星者,那可是貴得嚇人的。而且即使它們能造成可觀的破壞,也可能被較廉價的敵軍摧毀……通常這是很昂貴的代價。」

怪臉點頭。「正確。但是辛戟不承認誰能比過他的軍事頭腦,他認為他能保持那艘船毫髮無傷。而我記得辛戟暗示過他要把崔吉特上將升任到更好的位置,我們以為是鐵拳號的艦長。但如果他指的其實是另一艘超級滅星者呢?」

費南開口。「別忘了你那沒通過最後提議的愚蠢點子。」

怪臉揮手要他閉嘴,但是魏奇問,「什麼愚蠢點子?」

怪臉看來不太高興。「只是一個想法。依珊伊薩還活著。」

「什麼?」魏奇驚了一下,好像有人把椅子砸爛在他的頭上。

依珊伊薩曾是皇帝白卜庭死後數年的帝國情報局局長。她在白卜庭的後繼者中存活下來,曾是白卜庭顧問團之一,且似乎她自己逐步控制了帝國──即使不是以她的名義。數個月後,她死於逃離賽費拉星的一艘武裝梭上,被俠盜中隊隊長泰邱賽諸擊落。

「我這麼說吧,」怪臉說。「依珊伊薩被驅離科羅森,事實上她是為了讓柯伊托斯瘟疫病毒感染非人類人口才放棄,且在我們佔領科羅森時封鎖所有新共和的資源,但她其實留在科羅森等待真正離去的時機。不過最後她來到賽費拉接管當地時,終於被俠盜中隊殺死。」

除非──她並沒有真的爬進那艘用來逃脫的飛梭。除非──開一艘比X翼戰機慢且可能被追擊的船不是因為她笨。除非──她已經傾向躲一段時間才逃走。這產生一個問題:如果她真的沒有在那艘船上,而且用遠端控制的通訊器與俠盜中隊通話?」

「你搞錯了。通訊之間沒有延遲,沒證據顯示她不在那裡。」魏奇說。

「像是皇帝逃生船這樣合她意的飛梭可能裝有微量化超通訊系統。即時的通訊和接收效果就不會產生任何延遲。」

「怪臉,你認為她還活著?」

怪臉搖頭。「有時候我是希望如此。我還是想親手幹掉她。不過我也相信賽諸上尉真的殺死她。儘管如此……」他聳肩並回到座位上。

魏奇惱怒地瞪著他。「好吧,這是給你的懲罰,因為你差點害我心臟病發。把這個理論寫下來,給我轉交新賽費拉政府和情報局的克拉肯將軍。他們應該可以嗅出任何冰心存活的證據……如果有的話。」(譯註:事實上依珊伊薩確實仍活著,不過她之後的故事和惡靈中隊將不會關係。

他的表情恢復正常。「好了。如我所說,亞克博上將已經看過這些理論並做出決定。他正要求情報局加快於奎特造船廠的行動,結果發現他們正在建造一艘新的超級滅星者。不過這比較低優先且和我們關心的無關。他決定結合矮子和豬仔的點子。我們會自創一個海盜名號,惡靈隊員,而且會突擊一個辛戟需要的星球──或是可能需要的。名義上我們會和俠盜中隊指派到瑞蒙達號;不過可笑的是,俠盜中隊隊員將不會在走廊上看過我們任何人。」

「我們現在做點小改組,好容納我們的新隊員。飛行官唐恩,你現在是惡靈二號,也是我的僚機。」

一頭雜亂金髮的飛行員笑了。他不曉得惡靈二號在魏奇政策下的意義,這位子通常代表生疏而需要額外指示與保護的飛行員。

「魏斯,惡靈三號,和僚機黛亞帕熙克,惡靈四號。」詹生對提列克女性揮手,對方回以嚴肅的點頭。

「凱爾、矮子仍然是五號和六號。順便提一句,矮子正在受訓成為我們新的通訊專家。費南、怪臉仍是七號和八號。我真不想打破這對工友衣櫥旁的最佳喜劇組。」

「我愛死了這麼了解我們的指揮官,」費南說。

「真不知道哪邊找得到呢?」

「米杜納斯,維持九號。飛行官奈爾普林──你在後面聽得到嗎?──你是他的僚機惡靈十號。豬仔仍是惡靈十二號,泰瑞亞是僚機惡靈十一號。我是第一隊隊長,怪臉率領第二隊,杜納斯第三隊。有問題嗎?」

魏奇等待凱爾不可避免的反應。之前的第二隊都是由凱爾帶領,而且因為怪臉獲得能威脅到他自己──凱爾──地位的承認而感到不安,而現在怪臉取代他成為小隊長了。

但凱爾對於新安排一臉輕鬆,讓魏奇感到驚訝。

這表示──魏奇不太確定。凱爾不是心甘情願,就是指揮權對於他而言不再那麼重要了。

魏奇決定等等,結果反正會出來的。「情報局給我們一個不錯的候選作為新的海盜地盤。那個地方叫霍麥,位於外星域且離我們認為辛戟的控制地區鬆散邊界不遠。那邊同時也是幾條高度使用航線的交會貿易中心。大約一世紀前,他們的採礦工業──地面、月球和小行星的都失敗了,留下許多廢棄的設施。新共和情報局已經派一組人進入星系調查;如果我們到之前他們沒幫我們找到一個基地,至少也會找個可落地的地方。」

凱爾問,「我們要把呼夜者號叫回來嗎?既然我們要用鈦戰機當海盜,我想該找個東西在我們做長程打擊時把我們運過去。」

魏奇搖頭。「不是呼夜者號。想想看,崔吉特上將摧毀一個護航戰機中隊,由一艘科瑞利安巡航艦支援。但是一個海盜中隊也用科瑞利安巡航艦?這少說也會引起辛戟的警覺。」他對著凱爾咧嘴笑。「不,我們會用一艘賽夏級運輸艦當作超空間運輸。無武裝、速度慢、搖搖欲墜有破洞的。而且與其在貨倉放滿精密的戰機托架,我們改用一點橫樑和網子就能快速切換X翼戰機和鈦戰機,不需要再花時間重新設定托架。」

凱爾坐回去,表情像是吞下一大口液體。

費南舉手。「我們會有新戰機嗎?」

魏奇搖搖頭。「不。目前的將來不會有新的X翼戰機。我們很幸運能組起這個中隊,因為當俠盜中隊佔領依珊伊薩位於賽費亞的設施時,我們也獲得一批她積存用來執行情報任務的X翼戰機,這就是隊上四架戰機的由來。不過新共和沒有其他的意外之財,且印康生產的速度比往年更慢也更仔細。所以我們只能抓住我們有的……以及所能拿到的。黛亞帕熙克跟著她的戰機一起轉來,不過還有四個空缺。然而我們從攻擊不諒號留下的兩架鈦戰機──魏斯和豬仔飛過的,也指派給我們。接著我們的任務包括要求幫新的海盜身分取得新戰機……這表示得用盡方法偷我們所能找到的,無論從不諒號或從軍閥手上。新飛行員有誰具備鈦戰機駕駛經驗?模擬或實際的?」

兩位女性都舉手。卡斯汀唐恩因為條件不符合而看來不高興。

「很好。卡斯汀、凱爾、費南,只有你們三個缺乏X翼戰機和鈦戰機經驗,我建議你們花點時間在鈦戰機模擬器並測試我們的小玩意,等我們到新基地時就會用到了。現在你們只有一點時間把事情弄妥;布勞爾斯號將在三小時內啟程至霍麥。」他忽略底下隊員的抱怨和歡呼。「解散。費南、怪臉,我要跟你們談一下。」

當其他人走開後,他問,「那個叫什麼來著──諾特希的消息如何?」

兩位飛行員交換眼神。「呃,」怪臉說。「萊拉接受你的條件。我們幫她進入飛行訓練,我們倆和凱爾都寫了推薦函。怪臉幫她設帳戶好有權使用有限的全像網聯繫我們;一個人會幫她安排路線透過斯凡特里基地找到我們。一切都在運作中。」

「這最好有用……不然最好什麼事情都別搞出來,」魏奇說。「要是弄出什麼亂子,克拉肯將軍一定會把你跟我塞進食物壓縮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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