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家 臺 秦 墓 竹 簡 《 歸 藏 》 （ 以 下 以 《 秦 墓 歸 藏 》 稱 之 ）
在 1993 年 出 土 于 楚 故 都 紀 南 城 東南 五 公 裡 的 小 崗 地 。
殘 簡 共 有 394 支 ﹐ 總 字 數 約 有 四 千 余 個 。 由 于 殘 缺 太 甚 ﹐
故 未 拼 出 一 支 整 簡 ﹐ 卦 與 卦 間 的順 序 也 難 以 排 定 。 《 歸
藏 》 卦 序 ﹐ 有 兩 卦 似 可 確 定 ﹐ 即 先 坤 後 乾 。 《 禮 記 / 禮 運
》 載 ﹕“ 孔 子 曰 ﹕ 我 欲 觀 夏 道 ﹐是 故 之 杞 ﹐ 而 不 足 徵 也 ﹐
吾 得 夏 時 焉 。 我 欲 觀 殷 道 ﹐ 是 故 之 宋 ﹐ 而 不 足 徵 也 ﹐ 吾
得 坤 乾 焉 。 坤 乾 之 義 ﹐ 夏 時之 等 ﹐ 吾 以 是 觀 之 。 ” 在 這 裡
﹐“ 夏 時 ” 可 能 指 《 伏 羲 連 山 》 干 支 易 歷 ﹐ “ 坤 乾 ” 則
可 能 是 指以 坤 卦 為 始 卦 的 《 歸 藏 》 易 。 鄭 玄 注 “ 得 坤 乾 ”
說 ﹕ “ 得 殷 陰 陽 之 書 也 ﹐ 其 書 存 者 有 《 歸 藏 》 。 ” 在 這
裡 ﹐ 我 們 將 只討 論 坤 卦 和 乾 卦 。
《 秦 墓 歸 藏 》 坤 乾 二 卦 的 卦 辭 ﹐ 表 面 一 看 似 乎 均 是 巫 卜
之 辭 ﹐ 然 而 應 用 《 紅 崖 天 書 伏 羲易 經 》 易 理 解 析 ﹐ 則 莫 不
與 《 周 易 》 乾 坤 卦 辭 相 合 。 《 秦 墓 歸 藏 》 坤 卦 卦 辭 說 ﹕
“ 坤 曰 ﹕ 不 仁 。 昔 者 夏 後 啟是 以 登 天 ﹐ 帝 口 （ 古 丁 字 ）
不 良 而 投 之 于 [ 箕 ] 。 共 工 隊 口 江 口 口 ” 。 這 與 《 歸 藏 鄭
母 經 》 所 載 筮 辭 基 本 一 致 。 郭 璞 注《 山 海 經 校 注 / 海 外 西
經 / 夏 後 啟 》 引 《 歸 藏 鄭 母 經 》 曰 ﹕ “ 夏 後 啟 筮 ﹕ 御 飛
龍 登 于 天 ﹐ 吉 。 ” 前 已 論 及 ﹐ 《 秦 墓
歸 藏 》 坤 卦 的 坤 字 是 由 上 下 兩 個 重 疊 的 陰 爻 和 中 間 辰 “
目 ” 所 合 成 的 奇 字 ﹐ 說 明 中 辰 是在 地 的 田 龍 ﹐ “ 目 ” 中 的
二 陽 爻 “二 ” 被 陰 形 “ 口 ” 所 包 裹 ﹐ 故 呈 陰 性 。 仁 ﹐ 指
上 天 下 地 “ 二 ” 氣 交 合 協 同 而 生 育 中 間“ 人 ” 。 “ 不 仁 ”
﹐ 則 指 上 降 下 于 地 而 不 生 中 （ 氣 入 于 地 ） ﹐ 下 離 地 上 天
而 不 育 中 （ 氣 上 于 天 ） ﹐ 二 氣 敵 對 不 交 感 和合 ﹐ 從 而 使 中
間 人 才 不 生 不 育
的 狀 態 。 “ 不 仁 ” 二 字 ﹐ 實 際 上 是 《 歸 藏 》 易 的 大 前 提
。 也 就 是 說 ﹐ 《 歸 藏 》 易 是 在 天地 不 生 人 才 這 個 形 勢 下 所
運 行 的 卦 序 和 易 道 。 此 時 的 大 勢 正 如 《 黃 帝 陰 符 經 》 所
說 ﹕ “ 天 發 殺 機 ﹐ 斗 轉 星 移 ﹔ 地 發 殺機 ﹐ 龍 蛇 起 陸 ﹔ 人
發 殺 機 ﹐ 天 地 反 覆 ﹔ 天 人 合 發 ﹐ 萬 化 定 基 。 ”
“ 夏 後 啟 ” 是 夏 朝 的 第 一 代 帝 王 。 《 史 記 / 夏 本 紀 》 載 ﹕
“ 十 年 ﹐ 帝 禹 東 巡 狩 ﹐ 至 于 會 稽而 崩 。 以 天 下 授 益 。 三
年 之 喪 畢 ﹐ 益 讓 帝 禹 之 子 啟 ﹐ 而 闢 居 箕 山 之 陽 。 禹 子 啟
賢 ﹐ 天 下 屬 意 焉 。 及 禹 崩 ﹐ 雖 授 益 ﹐ 益 之 佐 禹 日 淺 ﹐ 天
下 未 洽 。 故 諸 侯 皆 去 益 而 朝 啟 ﹐ 曰 ﹕ ‘ 吾 君 帝 禹 之 子 也’
。 于 是 啟 遂 即 天 子 之 位 ﹐ 是 為 夏 後 帝 啟 。 ” 實 際 上 ﹐ 在
帝 益 當 政 其 間 ﹐ 啟 深 感 困 苦 和 壓 抑 ﹐ 時 時 刻 刻 地 欲 取 而
代 之 ﹐ 曾 多 次 筮 卜邦 國 和 龍 位 ﹐ 這 見 于 《 秦 墓 歸 藏 》 中
的 困 卦 和 明 夷 卦 。 困 卦 卦 辭 說 ﹕ “ 困 曰 ﹕ 昔 者 夏 後 啟 卜
元 邦 ﹐ 尚 毋 有 吝 ﹐ 而 [ ] 佔口 ” 。 明 夷 卦 卦 辭 說 ﹕ “ 明 夷 曰
﹕ 昔 者 夏 後 啟 卜 乘 飛 龍 以 登 于 天 ﹐ 而 [ ] 佔 口 口 口 ” 。
《 御 覽 九 二 九 》 引 《 歸 藏 / 明 夷》 也 說 ﹕ “ 昔 夏 後 啟 上 乘
龍 飛 ﹐ 以 登 于 天 ﹐ ?? 陶 佔 之 ﹐ 曰 ﹕ 吉 。 ” 。 經 過 三 年 的
准 備 後 ﹐ 啟 罷 益 而 取 而 代 之 ﹐ 後 來 還 將 益 殺 了 。 《 存 真
》 ､ 《 輯 校 》 均 載 ﹕ “ 益 干 啟 位 ﹐ 啟 殺 之 ” 。 《 輯 校 》
還 說 ﹕ 《 史 通 》 《 疑 古 篇 》 ､ 《 雜 說 篇 》 兩 引 “ 益 為 後
啟 所 誅 ” 。 《 晉 書 ／束 皙 傳 》 和 《 竹 書 紀 年 》 也 載 ﹕ “ 後
啟 殺 益 ” 。 這 說 明 從 闡 讓 制 度 向 私 天 下 的 家 族
傳 承 制 度 的 過 渡 ﹐ 曾 經 過 激 烈 的 斗 爭 。 夏 朝 建 都 大 若 在
陽 城 ﹐ 老 丘 ﹐ 帝 丘 ﹐ 即 今 河 南 的 許 昌 ﹐ 開封 和 濮 陽 一 帶
（ 沿 西 南 至 東 北 線 上 ） ﹐ 箕 山 在 其 西 南 ﹐ 泰 山 在 其 東 北
。
“ 昔 者 夏 後 啟 是 以 登 天 ﹐ 帝 口 （ 古 丁 字 ） 不 良 而 投 之 于
[ 箕 ] 。 ” ﹐ 可 能 就 是 指 啟 取 代 益而 成 為 天 龍 天 子 ﹐ 益 則
被 貶 至 于 箕 山 的 歷 史 事 件 。 “ 登 天 ” ﹐ 可 能 是 描 述 啟 奪
權 成 功 而 成 為 天 龍 天 子 。 “ 昔夏 後 啟 上 乘 龍 飛 ﹐
以 登 于 天 ” ﹐ 則 可 能 是 紀 錄 啟 封 泰 山 “ 因 名 山 升 中 于 天
” 的 歷 史 事 件 。 《 通 典 / 禮 典 凡 一百 卷 / 卷 五 十 四 禮 十 四
沿 革 十 四 吉 禮 十 三 / 封 禪 》 載 ﹕ “ 古 者 帝 王 之 興 ﹐ 每 易 姓
而 起 ﹐ 以 致 太 平 ﹐ 必 封 乎 泰 山 ﹐ 所 以 告 成 功 也 。 《 禮 》
雲 ﹕ ‘因 名 山 升 中 于 天 。’ ” 《 史 記 卷 二 十 八 / 封 禪 書 第
六 》 載 ﹕ “ 申 公 曰 ﹕ ＆ 漢 主 亦 當 上 封 ﹐ 上 封 能 仙 登 天 矣
。 黃 帝 時 萬 諸 侯 ﹐ 而 神 靈 之 封 居 七 千 。 天 下 名 山 八 ﹐ 而
三 在 蠻 夷 ﹐ 五 在 中 國 。 中 國 華 山 ､ 首 山 ､ 太 室 ､ 泰 山 ､
東 萊 ﹐ 此 五 山 黃 帝 之 所 常 游 ﹐ 與 神 會 。 ﹡ ” 夏 啟 可 能 也
是 封 于 泰 山 的 古 代 帝 王 之 一 ﹐ 古 籍 中 多 處 載 有 他 登 天 而 成
仙 的 事 跡 。 例 如 郭 璞 在 注 《 山 海 經 校 注 / 海 外 西 經/ 夏 後
啟 》 時 引 ﹕ “ 《 歸
藏 鄭 母 經 》 曰 ﹕ ＆ 夏 後 啟 筮 ﹕ 御 飛 龍 登 于 天 ﹐ 吉 。 ﹡ 明
啟 亦 仙 也 。 ” 《 史 記 》 中 載 “ 禹 封 泰 山 ” 而 沒 載 夏 啟 封
泰 山 的 事 ﹐ 可 能 是 父 子 同 體 同 事 業 之 故 ﹐ 就 如 《 周 易 》
本 為周 文 王 父 子 二 人 所 作 ﹐ 《 史 記 》 只 說 文 王 作 《 周 易 》
而 不 提 他 的 兒 子 周 公 一 樣 。
在 夏 朝 ﹐ 泰 山 在 夏 都 的 東 北 方 。 即 使 是 在 商 代 早 期 ﹐ 泰
山 還 在 商 都 亳 （ 今 商 丘 市 附 近 的曹 縣 ） 的 東 北 方 。 將 泰 山
名 為 東 岳 ﹐ 可 能 是 商 都 遷 到 殷 或 相 （ 今 安 陽 市 附 近 地 區
） 以 後 的 事 。 根 據 《 史 記 / 封禪 書 》 載 引 的 申 公 之 說 ﹐ 古
代 有 八 大 名 山 ﹐ 其 方 位 可 能 按 九 宮 八 卦 位 排 列 ﹐ 泰 山 的
方 位 是 在 東 北 ﹐ 東 岳 則 可能 是 古 人 稱 之 為 “ 東 萊 ” 的 山 。
封 禪 泰 山 所 賴 的 基 本 原 理 ﹐ 本 是 《 伏 羲 九 宮 八 卦 方 位 》
中 的 震 龍 卦 理 。 震 卦 居 于 東 北 位﹐ 為 在 地 的 田 龍 ﹐ 在 天 地
人 合 發 殺 機 之 時 ﹐ “ 斗 轉 星 移 ” “ 龍 蛇 起 陸 ” “ 天 地 反
覆 ” 地 將 宇 宙 顛 而 倒 之 ﹐ 原 地 龍 蛻 殼而 變 為 天 龍 ﹐ 而 原
天 龍 則 被 貶 降 于 地 上 西 南 方 位 的 箕 山 。 天 龍 天 子 在 “ 萬 化
定 基 ” 大 有 所 成 之 後 ﹐ 就 封 泰 山 以 表 天 功﹐ 祭 祀 震 龍 。
綜 上 所 述 ﹐ 《 周 易 》 坤 卦 辭 與 《 秦 墓 歸 藏 》 坤 卦 辭 之 間
的 邏 輯 關 系 是 顯 而 易 見 的 。 《 秦墓 歸 藏 》 坤 卦 卦 辭 的 “ 不
仁 ﹐ 昔 者 夏 後 啟 是 以 登 天 ﹐ 帝 口 （ 古 丁 字 ） 不 良 而 投 之
于 [ 箕 ] ” 恰 與 《 周 易 》 坤 卦卦 辭 中 “ 君 子 有 攸 往 ﹐ 先 迷
後 得 主 ﹐ 利 西 南 得 朋 ﹐ 東 北 喪 朋 ” 之 意 相 合 。 “ 不 仁 ”
與 “ 先 迷 ” 相 對 ﹐ “ 後 得 主 ” 則 與啟 “ 登 天 ” 而 成 天 龍 天
子 相 合 。
天 與 地 發 殺 機 ﹐ 不 生 人 才 萬 物 （ 不 仁 ） ﹐ 古 人 認 為 這 是
因 為 益 這 個 天 子 人 主 的 不 稱 職 所致 （ 先 迷 ） ﹐ 故 天 降 其 災
﹔ 後 來 啟 代 益 作 天 子 人 主 ﹐ 故 說 “ 後 得 主 ” 。 西 南 ﹐ 在
圖 3 《 伏 羲 九 宮 八 卦 方 位 》 中 是 艮 卦方 位 ﹔ 東 北 ﹐ 前 已 論
及 ﹐ 是 震 卦 方 位 。 “ 得 朋 ” ﹐ 從 異 己 變 為 同 類 ﹔ “ 喪 朋
” ﹐ 從 同 類 變 為 異 類 。 坤 卦 ﹐ 為 地 ﹐ 坤 西 南得 朋 ﹐ 指 天 子
艮 降 至 西 南 山 地 ﹔ 坤 東 北 喪 朋 ﹐ 指 地 龍 震 在 東 北 山 顛 升
而 登 天 。 “ 天 人 合 發 ” 後 ﹐ “ 萬 化 定 基 ” ﹐ 故 說 “利 ”
。
《 周 易 》 乾 卦 辭 與 《 秦 墓 歸 藏 》 乾 卦 辭 之 間 也 有 明 顯 的
邏 輯 關 系 。 《 周 易 》 乾 卦 卦 辭 ﹕“ 元 ﹐ 亨 ﹐ 利 ﹐ 貞 ” ﹐ 說
乾 卦 是 天 地 間 生 化 的 原 始 能 源 。 《 秦 墓 歸 藏 》 乾 卦 卦 辭
則 是 表 述 乾 的 生 化 作 用 力 量 的喪 失 ﹐ 其 卦 辭 說 ﹕ “ 天 [ 曰
] ﹕ 目 朝 = ﹐ 不 利 為 草 木 贊 = ﹐ 而 下 口 口 ” 。 地 龍 “ 目 ”
辰 震 脫 去 陰 形 “ 口 ” 而 升 天 朝 陽 “ = ”﹐ 生 長 陽 氣 源 泉 離
地 而 去 ﹐ 故 說
“ 不 利 為 草 木 贊 = ” 。 “ 而 下 口 口 ” 中 的 兩 個 缺 字 可 能 是
“ 定 吉 ” 之 類 的 語 詞 ﹐ 是 說 地龍 先 上 而 後 下 以 生 萬 物 的
運 行 之 道 ﹐ 即 《 黃 帝 陰 符 經 》 所 說 的 “ 天 人 合 發 ﹐ 萬 化
定 基 ” 之 意 。 啟 本 為 臣 子 ﹐ 其 位 在 下 ﹐為 地 龍 。 啟 代 益 而
升 為 天 子 ﹐ 故 說 升 天 朝 陽 “ = ” 。 天 地 人 合 發 殺 機 ﹐ 將 天
地 反 覆 後 ﹐ 萬 化 定 基 ﹐ 即 三 才 又 復 歸 于 各自 的 常 位 ﹐ 人
才 在 天 地 二 才 的 生
養 下 又 再 次 繁 榮 ﹐ 故 說 先 上 而 後 下 吉 祥 。 據 此 可 以 推 知
﹐ 《 周 易 》 以 乾 為 首 ﹐ 表 述 的 是乾 卦 生 化 萬 物 的 正 面 作 用
易 道 ﹔ 《 歸 藏 》 則 以 坤 為 首 ﹐ 是 描 述 天 地 人 三 才 合 發 ﹐
天 地 翻 覆 的 大 變 革 易 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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