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談中國古代之大型建設
2020年10月26日
朋友要求我從經濟角度將中國古代大型建設的影響作深入研究。中國古代建設之巨當以萬里長城及大運河為首，其實有關這些建設對中國的經濟影響，坊間的著述多如天上星，因此再沒有甚麼可作論述，這裡只作一些補充。
從歷史角度看長城及運河的建設，確是勞民傷財，而且間接導政朝代更迭。現代凱恩斯主義經濟（Keynesian economics）認為，政府增加公共建設投資，能夠推動經濟增長，使蕭條的經濟重現活力。在今天這或許沒錯，因為政府投資的支出，會以乘數效應（Multiplier Effect）拉動國內生產總值（GDP）。但古代中國政府作為「政府掠奪論」（Predatory Theory）的守護者，制度上百姓有義務向政府免費提供勞動力，稱為「徭役」，是一項賦稅。在「徭役」制度下，這些大型建設政府沒有支付任何代價，因此不能對經濟增長有任何影響。
以開鑿大運河為例，隋煬帝（569-618）以洛陽為中心，把江南至洛陽從南到北打通，有三大好處：一、沒有運河前，由江南去洛陽只能沿陸路上，由於當時的道路崎嶇難行，如用海路成本卻很重，運河開通以後，運輸成本大大降低；二、中國南北氣候從亞熱帶到寒溫帶，不同氣候帶有不同的產物，黃河流域種植小麥，長江流域種植水稻，蒙古高原出產毛皮和肉類。開通了南北管道，不同區域可以將該地產品利用運河的低廉運費輸往其它地方，貿易得以順利進行；三、以實物為稅捐的古代中國，自南北朝（420-589）以來，南方城鎮陸續開發，此等城鎮政府收到的穀物稅捐，借助大運河迅速地將穀物運到北方的中央政府，避免耗時太久穀物損耗。由此可知唐（618-907）以後經濟的高速發展，與大運河不無關係。
相對而言，興建長城對後世的經濟影響就乏善可陳，原因是秦始皇（259 BC-221 BC）興建長城之目的主要是防禦匈奴入侵，雖然爾後歷朝歷代都可以用作防禦外敵之用，但翩查歷史，只有明朝（1368-1644）曾修葺長城來防禦蒙古入侵。假如將一幅中國年降雨量圖表，放在長城位置圖上看，不難發現長城的走向恰好在400毫米等降雨線之上。我們知道降雨量多於400毫米的長城以南，氣候潮濕適宜以農業為經濟模式；降雨量少於400毫米的長城以北，氣候乾燥只適宜放牧牛羊的方式養活自己。由此可見，興建長城目的確是將以農立國的中國與遊牧為業的外族分隔，抵禦外族入侵中原。問題是何以秦朝（221 BC-207 BC）以後歷代都沒有充分利用長城的防禦功能?
據史策記載，萬里長城的用途與秦始皇建造長城的目的相去甚遠。秦朝所建之長城其實是把春秋戰國時期（770 BC-221 BC）各諸侯國興建的長城連接而成，當時齊國（1044 BC-221 BC）建造長城之目的並非抵抗外敵，也不是防衛列國，而是防止百姓走進鹽區走私食鹽。中國自古以來食鹽是一種重要的經濟產物，由於是必須品，一直以來政府是食鹽的專賣者，不容許私人經營。齊國位處沿海，齊桓公（400 BC-357 BC）以管仲（725 BC-645 BC）為相變法圖強開發海鹽，使經濟能與晉國（1033 BC-376BC）河東鹽池相抗衡，所以齊國築長城目的是要壟斷官方對海鹽之經營。
長城興建以後，縱使外族沒有入侵中原的意圖，都需要守軍駐備，諷刺的是駐守長城的軍隊，不是面向塞外，而是面對關內。其實北方遊牧民族有自己的草原生活方式，既不嚮往農村，也沒有務農經驗，要不是經濟出問題，總不願南來侵擾，因為侵略也需付成本的，即使南來犯險，往往搶奪一番便會折返。相反，住在長城附近靠南一側的中原百姓，一旦遇到天災經濟陷入困境，如果國家不能及時給予救援，為了生存就會離鄉别井逃出長城以外的地方。長城守軍面向城內，為的是防範百姓外逃。
建造長城不及開鑿大運河的預期效果好，運河達到貫通中國南北交通的目的，這跟隋煬帝的初心一致。唐初使用大運河運載的糧食每年只有20萬石左右，到「開元盛世」，糧食運輸量達到每年7百萬石。而且運河更是南北軍事要塞，1842年中英「鴉片戰爭」英軍攻打大運河與長江的交义點——鎮江，阻塞了清軍北上之路，大清王朝的脊柱被英軍掐得無法反擊，終於簽訂割地賠款的「南京條約」。
長城從秦時修建到現在凡2000多年，除了漢武帝（156 BC-87 BC）及明憲宗（1447-1487）時曾用作抵禦匈奴及蒙古韃靼外，長期以來萬里長城只是中國這個家內的一道籬笆，到了當代，長城已作旅客觀光之名勝，套取旅遊收入以增國家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