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时代
-白衣飘飘-
在上海念大学时常常会路过华山路、常熟路一带。每当走过那扇铁门,不禁就会回想起我们的儿童时代,不论是寒冬还是炎夏,这种思忆都象郊游时的春风一样拂过心头,痒痒麻麻的,唤醒了沉睡在心里的微笑和温情。
那是一扇在上海显得很普通的铁门,斑驳的油漆和周围灰暗的水泥围墙都暗示着它们不小的年岁。四周的环境颇为清洁,并没有年久失修的痕迹。围墙里面隐隐的有憧憧绿意和同样有着灰暗外表的、四四方方的小楼-想必里面也有沿着墙脚的花坛,种着夜来香和爬山虎;想必夏日里当我们穿者短裤花裙走进屋子时也是那样的一阵清凉,水泥地板是湿漉漉的,就象嘴里的糖水棒冰。而里面的冬日也必定和当年一样的寒冷而清冽,没有浑浊的空气和喧嚣的尘土;地面上低洼的地方会结一层薄而结实的冰,在淡淡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们臃臃肿肿的黑布棉鞋在上面快乐的滑呀滑,嘴里呵出的白气飘了一下,就消散在空气中。-所有这些,也并不特别;但这扇铁门引人注目之处,在于挂在门口的两块牌匾,分别由上到下,一块白底红字写的是:“中国儿童福利基金会”;另一条是白底黑字:“《儿童时代》杂志社”。于是,你想到淮海西路上离学校不远处的宋庆龄故居,也是一般的味道;于是,你便想到那几本陪你走过童年的杂志-《儿童时代》。
那时的儿童读物也许没有现在那么丰富,但却是高质量的。小一点的时候看的是《看图说话》,接着可以看《好儿童》,里面的内容都忘的差不多了,可是对于每期封底的连载漫画《小兔非非》依然是印象深刻,至今还以为是可以拿出来和国外的巴布豆,咖啡猫以及最近令全香港为之疯狂的斯奴比来一拼的。与巴布豆的天真,咖啡猫的憨态,斯奴比的慵懒相比,瘦瘦的小兔非非确有着中国人的狡谲和可爱,每次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让我总是一个人抱着书躲在角落里吃吃傻笑,给大人谓为痴儿;当时自然是不觉得,以后回想起来,小非非身上竟也有了我们民族性格的烙印。到了小学高年级可以看《少年文艺》和《少年科学》;报纸有北京的《中国少年报》,上海的《少年报》、《我们一百万》以及号称由小学生自己主办的《小主人报》;而这之前的最好读物,就是《儿童时代》了。
在当年《儿童时代》的文章里,最是记忆犹新的是两篇。一个是“封面故事”,讲的是一个中国象棋里面的小卒子不听小女孩主人的话,无组织无纪律的一个劲的往前拱,结果拱到底线后再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封面上戴着战盔的骄傲小卒满脸的悔意,小女孩的语重心长都非常生动。另一个是讲两个男生的故事:一个叫“查英旦”,一个是“仲继前”,两个人是好朋友。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是个老山东,朴实诚恳爱学生,就是要求严格而且乡音难改。有次学校升旗典礼的时候看见两个孩子在下面说话而点了他们的名;结果两个人在同学中就得了“茶叶蛋”和“重机枪”的外号。两个孩子为此用现在的话来说“很受伤”,为了报复就到处散布:“老山东,吃洋葱,说话听不懂,乖乖龙底东”,结果体育老师听了好象更伤心,几乎哭了-故事的最后呢,自然是大家都做了自我批评,大团圆结局啦,至于过程我可忘了,应该是班主任老师(女)语重心长的解决问题的吧?
故事的内容的确是老套幼稚,可是那时我们刚开始读书,这些都是觉不得的。读过以后开心之余,会觉得很振奋充实而有意义,而且有人情的温暖,对一个孩子来说可谓有绕梁三日之意了。比起后来风靡全国的“变型金刚”、“米老鼠和唐老鸭”来说,后两者在笑过之余却是苍白多了。然而长大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报摊书店里到过《好儿童》,再也没见到过小兔非非,再也没见到过《儿童时代》,虽然每次路过时那块“《儿童时代》杂志社”的牌子还是静静的在那里挂着。想到这里,我对新一代的孩子们优越的物质环境不再羡慕,只有惋惜了。
1998-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