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一九六五年--一九七六年 65 一九六八年春天江青將魔爪伸向我時,毛一開始是袖手旁觀。 問題出在嫻身上。康生的反革命分子黑名單把嫻也列了進去。大家都知道嫻的 背景,因此康生不費吹灰之力就發現嫻在美國人和英國人底下做過事,有英、美特 務的嫌疑。她的家里人在台灣,看起來有國民黨的特務嫌疑。在文革踫頭會上,康 生提出,應該立案審查。 江青也要審查我。江青說,李志綏也有政治歷史的問題,是歷史反革命,也要 審查。我的案子便交到汪東興手中。 汪東興回答康和江說,這兩個人的政治歷史都由警衛局審查過,可以再審查。 汪跟我說︰“江青這是有意在搞鬼。這事由我來辦理,你們都不要急。”但我知道 江青不會輕易放過我。 七月一日是中共的建黨日,江青主持,在人民大會堂演出革命樣板京劇《沙家  》。散場以後,江青對汪東興說,牙痛幾天了,要找醫生看看。汪找我。我說不 好辦,這是牙科,我治不了,何況江青正在找我的麻煩。再來,我懷疑這是江青設 下的圈套。江青鬧牙痛也是種政治陰謀。 汪自然也想將江青斗垮,但他目前還不敢輕舉妄動。汪說︰“給她找個牙科醫 生看看。你給他組織一下,這樣會把關系緩和下來,不是更好嗎?”我同意了。 我請了解放軍總醫院口腔科的洪主任和朱副主任,一同往進釣魚台。 我們住進去後,一連等了六天,江才讓他們檢查牙齒。他們認為左下第三個牙 齒已極為松動,不能保留,應該拔掉。江同意拔除。洪提出,最好先注射一天抗生 素,第二天再拔掉。 下午由新來的護士給江做了皮膚敏感試驗,沒有反應,便給江注射了第一針。 過了將近半小時,江忽然說全身發癢,立刻叫起來說,這藥有毒。護士是新來 的,年紀很輕,听得全身顫抖,哭起來。我給江做了檢查,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 徵象。 我取一粒鎮靜藥給江吃。江拒絕了,吩咐秘書給汪東興打電話。 不久汪由中南海趕來。江見到汪的第一句話是︰“李志綏用毒藥害我。”汪隨 即叫我到大廳去等。 過了一會,汪來到大廳,問我詳細情況。我講了以後,汪認為可能是過敏反應。 我不以為如此,因為皮膚、血壓、脈博、心髒都是正常的。我說︰“我要立刻到主 席那里說清情況。” 汪說︰“不行。江青要我打電話報告主席,你搶先去講了,江青會鬧得更厲害。 不如就在這里,等主席來了以後再說。”汪對毛還不完全了解,毛一向是先入為主, 汪不讓我先去見毛是錯的。 汪說完,就打電話去了。 我獨自一個人在江的住所內的大廳等毛來。江青的警衛和工作人員都被江青歇 斯底里的行這嚇壞了,對我是避之唯恐不及。過了一個小時,毛還是沒有來。我真 是如坐針氈,心情如同犯人等待處決一般。 這時毛從大廳外走了進來,吳旭君扶頭著他。我迎上去打招呼,毛瞪了我一眼, 昂頭走過去,進了江的臥室。 汪來到大廳。我問他是怎麼樣向毛報告的。汪說︰“我就說江青打了針,有反 應,請主席來。” 我一听,非常生氣。我說︰“我同你講了,身體檢查都正常。你為什麼不報告 呢?這明明是江借機會要整垮我。” 我與汪正在交談的時候,毛走了出來,仍然瞪了我一眼,走出大門,回中南海 去了。 汪對我說︰“你回針織總廠,不要到廠子外面去。廠里警衛團的人多。你只要 在廠里,江青就不可能派中央文革的人綁架你。” 我趕回家里,嫻還沒有回來。我給她留了一個條子,只說最近有事,短時間不 能回家,然後到了針織總廠。 我在廠里躲了兩星期,實在是悶得發慌,又提心吊膽。最後我跑去找汪東興。 以下的情況就是汪告訴我的。 我離開釣魚台去針織廠後,江青先將她的秘書、警衛、護士、廚師召集起來, 讓他們“揭發”我下毒的罪行。每個人都簽了字。 當夜林彪和葉群來看她。她向這二個人說,李志綏是歷史反革命分子,又是現 行反革命分子。然後將沒有用完的藥交給葉群,讓葉拿去化驗,並且一再強調,這 是毒藥,要寫個化驗證明送來。 葉是毛回到毛家灣住地,給汪東興打了電話,說,江青的口氣要出一個化驗是 毒藥的證明。汪說,還是找化驗部門認真化驗,是什麼就是什麼,這藥是從警衛團 管轄的藥房中取出來的。我們有規定,醫生不親手取、送或使用藥品,醫生只管開 處方。藥如果有問題,那是我們藥房的責任。 葉將藥拿到軍事醫學科學院化驗,正式報告為︰經過化驗,送的藥品與標簽上 藥名相符,未驗出任何有毒成份。 葉拿著余下的藥和這份報告,到了釣魚台,送到了江青的手上。江青看了報告, 勃然大怒,將藥和報告扔在地上說,軍事醫學科學院里有壞人。葉說,這是林彪當 面交給院長去辦的,他們不敢不認真辦。于是不歡而散。葉將化驗報告和藥送到汪 東興處備查。 此時江青與林彪的關系開始有了裂痕。汪東興是傾林派的。我只是他們政治爭 斗中,身不由已的棋子而已。 江青的牙病還沒有治完,由林彪和周恩來推薦了吳和卞二位醫生。江青將經過 的情況告訴了他們,讓他們寫證明,李志綏使用了有害藥物。他們被逼得沒有辦法, 找汪東興問怎麼辦。汪說只能照科學態度,一是一,二是二,不能胡鄒。結果,江 對這二位大為不滿,趕他們走了。 江又找了周恩來,拿出秘書和警衛們寫的“揭發材料”,要周立刻簽字逮捕我。 周說,李志綏是毛的醫生,如果逮捕他,不先請示毛不行。江讓周去請示。 周回來以後,給汪打了電話,商量怎麼辦。汪堅決主張周去見毛,問毛的意見。 並且說,藥是從警衛團藥房拿的,因此汪要避嫌,不能為這事同毛談。 周當天夜里去見了毛,將江青要逮捕我的意見告訴了毛,然後表示,李志綏已 經在這里工作這麼多年了,大家對他很了解,工作中會有缺點,可是不會害人。毛 同意周的意見,並且表示︰“李志綏一天到晚在我這里,為什麼不害我,要害江青 呢?害我不是更方便嗎?上次江青為了安眠藥中有假的,就說醫生、護士害她,我 說我的也有假的,這辦法好,可以吃安眠藥。” 汪對我說︰“這個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可是江青不會死心,你還是不要回家。 江青這個人還會下毒手,找人綁架你。好在有衛生員小李同你在一起,有什麼事隨 時告訴我。” 我又到了針織總廠待了兩個月。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江青和文革小組權傾一時, 無法無天,連毛都約束不了她。毛對江青的所做所為並不是樣樣清楚。她可以叫別 人綁架我,然後辯說不知情,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