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關於周小姐

　　我有個國中同學王文良，加上另一個同學林恆裕，有一段時間，我們三人固 定相約每天早上九點多十點就一起到K書中心讀書。那時候我並沒有機車，王文良 都會騎機車來載我，一方面我怕自己早上睡得太死爬不起來，耽誤太多讀書的時 間，跟別人約了，有個起床的壓力。

　　那段時間我們都盡量不再上補習班，除非是重要的考前猜題或總複習，能夠 打聽到一些雩題趨勢。所以最後一個月在K書中心的時間很多，這時，我遇到了一 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啊！修正，這句話不是這麼平靜的，應該用英文的驚歎語 句來寫。

　　她姓周，是靜修女中商科畢業，但是想要繼續升大學，所以也很用功讀書。 真的沒辦法，她太漂亮了。我一眼就看到她，有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雖然她的 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男孩子，但是她是一個家教很嚴，個性很好的女孩子。在我 以往的刻板印象中，漂亮的女孩子通常比較野、比較愛玩，不是頂愛讀書的，而 且很會交男朋友。但是她不一樣，那些男生都是主動來黏她的，她卻並沒有怎麼 理會他們。

　　在K書中心，她每天都會收到各種字條，男孩子之間也紛紛傳說這種好女孩 並不好追。送花給她的人始終不斷，我想想，這麼多人喜歡她，覺得還是算了， 自己打退堂鼓。後來我終於鼓足勇氣去認識她，沒想到她也滿喜歡我這種感覺的 男孩子，當時我很興奮、覺得很好玩，我的同學中也有人喜歡她，但他們都知道 不是我的對手，大家只是都玩在一起。

　　那些過程很像「追趕跑跳碰」，在K書中心遠遠的看到了，雙方的眼睛互對 了一下，又趕緊避開，回到自己的座位躲起來。想見面，見面了只是擦過側肩、 就覺得非常不好意思，想講話，又不肯先開口，不斷的猜測對方心裡怎麼想。

　　傳一句話，經常要透過我的同學、同學的同學、再傳到她的女同學那裡，由 她的女同學轉述給她。她的意思怎麼樣，答不答應一起出來碰個面或是決定要約 在什麼地方，也從她的女同學那裡照原路徑一個傳一個的送回來。約好地方，又 怕別人先扭曲事實傳出緋聞，或是拿來當閒話碎嘴，所以我們不敢一起從K書中心 出門，走出電梯還要一前一後，到餐廳也要先說好誰先到、誰慢十分鐘到，讓別 人看起來像是不意間的巧合，我們是不小心才剛好混在一起吃飯的。

　　她是我在聯考前記憶裡一段很可愛的部分，她有一個好朋友幫我們傳話，我 們就叫傳話的是「青蛇」，周小姐是「白蛇」，當時連K書中心綽號叫「小愛」的 櫃台小姐都幫我們遞紙條、傳話。六月十五日是建中的畢業典禮，也有些歌迷來 獻花，但是我已經可以不受這些外在事物的干擾，也不覺得是壓力，心裡唸唸不 忘的，除了讀書和聯考，還有一股甜甜的、摸不清楚的感覺。

　　當天也是周小姐的畢業典禮，但是在我被同學提醒要買花送她時，已經是第 二天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買花送女孩子，到了花店才知道玫瑰花真是要命的貴。 沒想到第二天送花反而好，因為聽說六月十五日當天，周小姐到K書中心時，給她 的禮物和花束已經堆滿了她的位子，在第二天送，我的花就不會和其他人的東西 混雜在一起。當時追求她的人非常多，其中還有我的同學，而我竟然追到了，覺 得跟她在一起很快樂，但是聯考後就沒有結果了。到現在我還很懷念她，但是她 已經是我一個高中同學的女朋友，據說兩人的感情很好。那時候的我們對愛情只 是懵懵懂懂的憧憬，並沒有時間去細想那是怎麼一回事。除了我之外，也有很多 同學和我一樣同時墜人情網，感覺上不論是補習班還是K書中心，成雙成對的機 會都滿大的。那種感情的發展並不帶著任何目的或玩樂的性質，也許只是壓力大 大、心靈上空虛，需要瞭解同樣環境壓力的異性同伴。大家聚在一起，也會談談 彼此女朋友的事。

　　我另一個姓陳的同學，就常常提到他讀北一女的女朋友，兩個人糾糾纏纏， 像朋友又不是朋友，像愛情又不是愛情，很困擾。這些類似的話題算是我們除了 讀書之外另一種心境上的轉變。在讀書之餘，同學們的女朋友們也常常和我們玩 在一起，大家都是好朋友。

　　在聯考的第一天，在考場發生了一段插曲，有一家電視台派七點半新聞的記 者帶了攝影師來採訪我，他們主要想採訪考生對題目難易的感想，這是他們每年 都會處理的新聞，只是當時他們覺得由我來講會更好。

　　同學遠遠看到記者朝著我們這邊過來了，趕緊告訴我，那時我很生氣，不想 讓他們找到，就要同學Oc一ER，遮著我到另一個角落讀書。我成功地躲過了考試 中場休息的時間，但是在進教室前還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只丟下一句：「考試要 開始了！」就直接進教室，不想理他們，沒想到那個記者就站在教室外等我一個 小時，我作答時他也請監考人員通融進來攝影，下課後，他訪問我，問我題目作 得怎麼樣，好像把我當作考生代表。那時候一直覺得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他實在 不該來打擾我。

　　晚上回到家七點半的新聞裡就看到這一段。在我考試座位前面的前面的前面， 剛好就是那位周小姐，所以在電視新聞上也看到她匆匆從螢幕上晃過去，那時候 心裡已經不是那麼生氣了，因為看到周小姐，還覺得有點好玩，很快的用手指在 螢幕上，回過頭去跟媽媽喊了一聲：「媽！你看，這就是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