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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犯君子(BL)


误犯君子(BL)
作者:伊雪  来源:晋江文学城  类别:  日期:2003.03.07  今日/总浏览: 1/115

楔子

  “奢比——即为奢龙,长有兽的身子、人的脸、特大的耳朵;两耳分别挂着一条青蛇,蠢蠢欲动。君子国——位于奢比尸神北边,其民衣冠端庄、腰佩宝剑,好让不争。吃野兽,役使两头花斑老虎……”
  “停!”一名身着华衣的青年抬起执箫的手,开口打断正在前头讲得口沫横飞的夫子。
  这时,夫子的头顶开始冒出了冷汗。
  “什么奢比?什么君子国?奢比跟君子国有什么关联?要不然怎么会摆在一起说?再者,夫子说君子国吃野兽,又扯出个妖怪奢比来,莫非这奢比其实是君子国人民的食物?他们靠吃这个为生?不会吧……若依照我个人观点看来……”
  尽管夫子频频拭汗,开口的那位青年依旧还是停不了口,开始了比夫子更长的长篇大论。
  不理会那多话的青年,夫子的视线移向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青年身上。
  劈哩啪啦的声音配合着令人发寒的笑声,让夫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嘻嘻嘻!这个再加上这个的价码,哇!共三百匹十一两五分七文钱,不错不错!嗯……”
  令人不解的话句逸出,打着算盘的青年再度冷冷的一笑,手指更是不停的继续拨动着算盘。
  “你们这两个死小子!”男子的怒吼夹杂着两只野兽的咆哮声,一同贯进两位青年的耳中,震得他们耳朵嗡嗡作响。
  破门而入打断一直劈哩啪啦讲个不停的华衣青年、惊回一直沉浸在拨打算盘中的青年的人,是一脸正义、腰间佩带着剑、身边还跟着两只花斑虎的老迈男人。
  “你们简直快把我给气死了!亏你们还是我们君子国里拥有最纯正血统的人!
  你们的智慧呢?你们的礼义廉耻呢?全给我扔到哪儿去了?要你们仔细听夫子上的历史,你们却做起各自的事!这样要如何担负起复国的重责大任?“老迈男子一怒,身旁两只花虎也跟着咆哮。
  “嘿!长老!别生这么大的气嘛!”打着算盘的青年挥挥手,一点也不在意。
  一旁爱说话的青年连忙接下话:“就是啊!说什么君子国?咱们也不过是百人的公氏镇罢了!哪儿来的君子国?当真要说是君子国,请您瞧瞧街上的人,唉!
  哪儿有人像你一样带着两只花斑虎、一身正义凛然、腰佩宝剑、甚至天天三餐吃火烤野兽肉的?醒醒吧!长老大人!君子国已变成红尘中的公氏镇,只是一个聚集了姓氏有着公字头的普通小城镇,大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再说到复国的重责大任嘛,哈!公氏镇上人人都有资格,何必一定得要我俩……“
  “你给我住嘴!公良光武!”长老怒瞪他一眼,用力的拍了下他面前的桌子:
  “别人一句话短短不到十个字,你竟然有办法絮絮叨叨回以长篇大论?夫子不是说过‘口锐者多诞而寡信’,怎么你是左耳进、右耳出是不是?否则怎么还是八面九口,长舌为斧?”
  头一转,长老将矛头指向抱着算盘不放的青年说:“公冶永月!瞧瞧你那是什么德行?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贪财贪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停歇喘了口气,长老再次高喊怒斥:“给我到村口外!一个向东北走!一个往西南行!找不到你们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就不要给我回来!”
*  *  *

  公氏镇上有两个名人常常惹得长老怒气冲天。
  一个名唤公良光武,外号“大嘴公”,听说长得俊逸潇洒,风流成性,想要在人海之中认出他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寻找一位看似才高八斗、能言善道、又老爱拿着一根青玉箫甩着玩的放荡书生就可。
  一个名唤公冶永月,外号“钱鬼”,听说面容美若潘安,桃花相貌,想在人群之中找出他的踪迹也很容易;只要瞧见一位锱铢必较、精打细算、老爱把一个铁算盘挂在腰间的青年便成。
  很平凡吗?老实说,并不。
  他们虽没有过人的武艺,但却有致人于崩溃边缘的能力。
  因为一个是可以骂死一头牛、口水可淹死一窝老鼠;另一个则是贪财贪到拼性命、出卖朋友,连自尊可以不要。
  纵使他们的个性比烂透了的桃子还烂、比屎还要臭,但他们却是公氏镇上拥有最纯正血统的君子国后裔。
  这日,长老的咆哮可震山河,当下,就算公良光武与公冶永月有再大的不愿,还是被轰出了门。
  “为什么我们得出城找另一半?”公冶永月双手叉腰,一脸疑惑。
  “听说城外有外流的君子国皇室血统的人存在,而且君子国人只会与流着相同血液的同伴互起呼应、互相吸引;如今我们已过二十三岁了,公氏镇上与我们相同岁数的人都找到了另一半,但我们却还在城镇里找着心仪的女子。所以一直想维持纯正血统的长老,才会着急的把我们赶出城找另一半吧!”
  “没错!”长老伫立在村口点了点头,“你们身上可是背负着我们君子国的复国使命!出外找寻另一半的同时,也别忘了这项重责大任。”
  长老在他们背后讲得口沫横飞,但两名青年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做着自己的事,长老忍不住将两样东西分别狠狠地往他们后脑勺掷去,这一击纷纷命中。
  “公良光武是紫勾玉,公冶永月是勾月,这两样东西可是我们君子国的宝物,必要时可以帮你们解决……”
  “宝物?”公冶永月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哦!这色泽!这冰冷的感觉!好玉啊!拿去变卖价钱铁定很高。”
  “不准变卖!”长老掷杖重揍了公冶永月一下。
  “长老,我有一个问题。”公良光武拍拍长老的肩,“为什么我的是紫勾玉,而永月的却是勾月呢?这有什么特殊的涵义吗?给我们这种东西,莫非是长老已经预测到未来的变数?哦!对了!这东西该不会是长老家珍藏的八战神宝物之一吧?听说可以实现愿望是真的吗?我觉得……”
  “来人!”长老有点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叫唤其他的青年。“随便帮他们准备辆马车,一个给我送到东北、一个送到西南。没看到他们各自带回另一半,就不准让他们回来!”
                第一章

  烈日当头,艳阳光辉四射,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黄沙飞扬。
  一个青年走在人烟稀少的荒野上,闷闷的打了个大呵欠。“啐!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要我们出来找什么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青年伸了个懒腰,黑发一荡,抬起那张相当俊逸的脸蛋。
  一双鹰眼环顾了下四周,再拍拍自己华丽衣服的袖摆,哀叹了一口气。
  想他这么一个俊秀书生,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孤独又狼狈地走在这种荒野上?
  还不都是长老的错!没事雇用什么烂马车,摇摇晃晃的又没有车夫,就这样迳自放马儿随处走,而这匹马也相当白痴地一直走着石子道路。
  悲惨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他的马车面临解体一途,马儿跑了,而他连追……也懒得追。
  “无聊!无趣!唉!怎觉得人生就这般无风无浪、毫无刺激!”
  甩了下手中的玉箫,青年踏进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唯一的一间小客栈。
  “嘿!欢迎欢迎!客倌里面请!”店小二愉悦的笑着,招呼他入座。
  小客栈里聚集了许多人,人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手按住桌边刀剑,一双眼不时张望四周,看来相当坐立难安。
  这一坐,青年便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客栈里的人都直盯着他瞧?他是有什么地方比他们还特别的吗?
  “喂喂喂,小二,过来一下!”青年一手勾下走近的店小二的颈项,“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要不怎么大家都看着我啊?”
  “嗯,客倌是要去参加比武招亲的吧?所以他们想用气势测测你够不够资格做他们的对手,像公子这般华衣又书生的模样,当然会被他们死盯着瞧!”
  “哦!比武招亲是吧。”青年恍然大悟的笑了,突然放声大喊:“那种事情我可没兴趣!”
  他的话让在场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一一回首继续喝茶吃饭,一下子客栈里的人全对他没了兴趣。
  “倘若比的是口舌之战,那我还有可能去看看,耍刀弄枪比武的事我可敬谢不敏,况且还是要娶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女人,这码子事在我的家乡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老家那边可是要双方看对眼,郎有情、妹有意,这样才可以成亲;而且婚姻才不会容易出问题,甚至发生红杏出墙这等不贞之事。但相对的也麻烦得很,只要双方有一人死于意外,通常另一方也就不会再找寻新的另一半,再创第二春。
  所以啊,这外面的世界跟我家乡比起来,还真是开放了许多。“
  长得可以的话总算告一段落,但听的人耳朵却还残留着那青年的声音,他们纷纷抬手掏掏耳、摇摇头。
  “哦!这还真是个特殊的故乡啊!请问小兄弟家居何处?”有人好奇的问道,同时也让青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甩下手中的玉洞箫,青年喝口茶水润润喉,再咳了几声,而后才缓缓开口:
  “在下名唤公良光武,家居奢比尸神北边,哦!问我什么叫奢比尸神?这所谓的‘奢比’即是奢龙,长有兽的身子、人的脸、特大的耳朵;两耳又分别挂着一条青蛇,蠢蠢欲动,相貌生得是极为骇人。唉!莫说不信,这世间就是真有其物。我虽不曾见过奢比,但却长居那奢比出没的北边山头,那里的人民个个衣冠端庄、腰佩宝剑,好让不争。吃野兽,役使两头花斑老虎……”
  “你是君子国的人?”一人惊讶的打断他的话,道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是!吾乃君子国之遗孤。”公良光武认真的点点头,但随即又莞尔,“开玩笑罢了!称什么遗孤?长老是如此说,但我们可不这么认为,君子国?哈!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名为公氏镇的普通小城,与你们无异。不吃野兽,也不见得衣冠端庄、腰佩宝剑、好让不争,但倒是还有些人真役使两头花斑老虎就是。”
  “这怎么可能?不是听说君子国的人都已经死了吗?役使两头花虎?不信!
  说什么也不信!“男子才这么说,下一刻就出现两头花斑虎横卧在公良光武身旁。
  当下,所有的人都被吓得惊惶失措,纷纷逃窜出店外。
  瞧见这种情况,公良光武也吓了一跳,他也跟着起身追了出去;当然,两头花虎也跑出店外,却是吓得他们更加猛力四处乱逃窜。
  “喂!逃个什么劲啊?我这两头花斑虎可是很少出来的耶!家乡的人都说它们可爱到不行,一点儿也不威猛,怎么大家却逃得像是见到了什么?喂!掌柜的!
  店不要了吗?喂!“
*  *  *

  江柳书院,由游家所办立的一所大书院。
  书院占地百顷,有百余间厢房、湖泊、后山……若要说这是一个隔离的小镇,那也不过分。
  这日,三月初八,谷霎时节,正逢要进入夏季的春末时刻。
  烟雨朦胧,细雨绵绵下着,天空微绽一抹蓝,一点儿也不像是雨天应有的天候。
  一名男子走在走廊上,过往的学徒一见着他便低头行礼问好。
  “蔚夫子好。”
  点头,没有多余的声音,也没有温徐的笑容,通常普通人瞧见这种态度必定感觉不舒服,但在江柳书院,大家却对这位夫子的行为感到司空见惯。
  江柳书院的蔚央殊是个年过二十的年轻夫子,沉默寡言,鲜少有笑容,可一旦上了课,他却成了人人尊敬的温柔好师傅,虽然依旧是少言得可以。
  “公子、公子!”一个十三岁小娃儿跑过来,递了张纸给蔚央殊,“老爷要公子去这些地方添购教材,还吩咐小的陪同公子一起去。”
  蔚央殊略点了下头,拿起纸条看了下,上头写着——
  中楷狼毫八十一枝、小楷七十五枝、宣纸十三批、四十八个延珪墨、二十六个石砚、六十四个端砚。
  算算这并不是个可以轻松拿回书院的数量,想来也只有去熟识的店家吩咐,而后再请他们送过来了。
  要跟人说话啊……蔚央殊不禁叹了口气,虽然他很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总是惜字如金;但现在面对有救命恩情的义兄的吩咐,他也只有照办的份。
  反正今日的课程也已结束,接下来的时间就只是看书;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外出走走,办好义兄所吩咐的事,也好过在书院里无聊。
  回头望了小娃儿一眼,蔚央殊点头,“走。”随后便举步往书院门口迈去。
*  *  *

  有点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一见到他的老虎,就像见到鬼一样的慌张逃跑。
  公良光武闷闷的转着手中玉洞箫,略有所思的想着。
  真有那么可怕吗?他的两只花虎可没长老的那两只可怕,且他都还没跟他们介绍它们的名字,怎么就全被吓得跪地求饶、说话牙齿还打颤?
  “真是可怜了铃铃和兰兰,初次跟外地人见面却落得如此下场。唉!被人嫌弃了。”
  君子国的人民本皆拥有两头花虎,但不知为何,现在真正拥有两头花虎的就只剩长老一人,而其他人则是拥有非实体的虚影花虎。
  公良光武和公冶永月也有,虽然他们拥有的花虎也是实体,但并不像长老的那般真实存在,他们拥有的花虎只出现在他们想要它们出现的时刻,至于没出现的时候,它们则是潜藏在主人的体中。
  公氏镇的君子国人民,最为奇特的便是这点。
  铃铃与兰兰,就是公良光武为他那两头花虎所取的名字。
  忽然,在不知不觉间,公良光武被周围的喧闹声拉回渐行飘远的神智,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踏在乐闹非凡的大城镇内。
  面前飘着细雨,周围的空气飘荡着一股清新的雨香,公良光武环顾了下四周。
  一眼望去,便可瞧见一整片绝色美景。
  湖面上有座桥,湖边有杨柳、有小摊,湖上还飘荡着小扁舟。
  虽然飘着细雨,却不减人群附庸诗雅的乐趣,有人伴随妻儿坐船游湖、有人撑伞与情人立于湖边赏景、更有人直接不打伞,任凭细雨湿身子好凉快。
  “哦!这就是白居易和苏东坡所歌颂的江南。”公良光武一手复上顶头,借此遮去些许雨水,“美景、闲适,好一个极富诗味的烟雨江南。”让人看了直觉心旷神怡,一扫先前的郁闷心情,好像有什么好事随时会发生似的。
  “公子、公子!等等啊!”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小侍童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持把未开的伞跑过公良光武面前,引起他的注意。
  瞧那小娃儿跑得甚急,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衣摆也不在意,一心急着想将手中那把伞拿给走在前头的人。
  “公子,用伞吧!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小侍童眉头紧皱,想替那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开伞,却又因为心急而打不开。
  忍不住的,公良光武走上前。“心治则百节皆安,心忧则百节皆乱。小兄弟,冷静点才可以成大事。来,大哥帮你,看,就这样……”
  接过油伞,啪的一声,公良光武替小侍重打开:“瞧,这不是挺容易的?我不是说了吗?心治则百节皆安,心忧则百节皆乱,人就是要冷静点才可以成就一切大事,这样清楚了吗?唉!对了!不必多礼、不用多话,还是快将伞拿去吧!”
  被公良光武这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小侍童随即发现他追的人已经走远。
  “啊!多谢公子相助。”行个礼,他接过伞后又马上奔到那名公子身边。
  瞧那小娃拿着伞直想替那位公子遮雨,但那名公子却好似不领情,将伞又推开;不见他开口,却只看到他抬起手指向自己。
  看不清那位青年的相貌,只见他身着简单的绢白华衣,既像公子又像书生,那一头半长黑发整齐的用条丝绢扎起,耳前余留的发丝却任意在雨中飘扬,荡出水滴、落下雨珠,只觉那模糊的身影,在这等朦胧雨中似乎显得特别明亮……
  那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之后,过没多久,小侍童便跑了过来。
  “怎么?有事?”公良光武一脸疑惑,一手叉腰,一手依旧挡雨,低头望着小娃儿,不解为何他又跑回来。
  “我家公子要我把伞给你。”小侍童将伞递了过去。
  “给我?‘公良光武疑惑的道:”这伞不是你家公子的吗?“上头还绘有昙花凤蜈,感觉价值非凡。
  “我家公子说不想打伞,所以要我把伞给你。”说完,小侍童硬是将伞递给了公良光武,不待他询问,他便又连忙跑回那位公子身边。
  给他用?自己不用反给他用?什么人这么好心?
  公良光武撑起了伞,站直了身,望向那远方的身影;也许是因为有伞的关系,所以前方的视线也就变得稍微清晰了点。
  突然,雨停了。只有那么一瞬间,雨停止的时刻好似在一转眼间。
  抬头的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那位公子的面容。
  有着一双清澄的眼眸及一朵似昙般的笑容……一瞬!就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他看到了一幅世间难得的绝丽景色。
  突然,那公子仿佛朝他开了口。
  但并没有声音传来,公良光武知道他在说什么,是“请”这个字。
  就那么一个字,却好似有许多的意义。
  刹那间,公良光武只觉有道雷击震了全身,良久无法平复。
  雨中飘着淡淡十里香的花香味,雨……开始模糊了他的身影。
  “敢问分子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改日我定登门拜访,将伞归还……”
  那分子并没有听到公良光武的呼喊声,只敛起笑容,身子一转,衣摆一荡。
  而后小侍童便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远。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淅沥作响。
  是他!就是他了!公良光武握紧手上伞柄,眼神坚定。
  这种特别的感觉,不须明说,但他知道方才那位公子一定有君子国的血统。
  况且他与他四目相对时的那种震撼,如果他没料错,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只是不知那位公子为何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难道他没有与他相同的感触吗?
  唉!糟糕,肯定是与常人生活过久,而忘了自己原本的身分。
  他真的没有跟他有相同的震撼吗?据家乡的同辈们说,与另一半接触最先是觉得对方格外明亮,再来便是感到如电殛般的震撼;这两点,他方才都一一感受到,这不就表示那名公子是自己的另一半?
  “难怪……”难怪在自己的家乡找不到跟他相互吸引的女子,原来自己的另一半是在外地的“男子”啊!
  咦!等等!这么说来,他公良光武也就可以不必承担维持君子国纯正血统的重责大任了。
  这简直……简直是太棒了!他总算可以从那啰唆的长老手中解脱,不必再受长老的碎碎念攻击。虽然有点对不起公冶永月,但现在能牺牲的也只剩下他了。
  一想到这儿,公良光武不禁愉悦的展现自由的一笑,但不到半刻,他又好像忽然从天堂坠人地狱般,脸色难看得紧。
  既然如此,他应该得赶紧跟上那位公子,把他叫住并向他示爱才对!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
  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公良光武开始四处张望,无奈,路上早巳没有了那位公子的身影。
  “雨朦胧、不闻音;欲归伞,何处寻?”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公良光武回过神,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站了个白衣人。
  看不见他的眼,只知伞下的他露出一抹如阳光般的温煦笑容。
  他淡淡一笑,走过公良光武身旁,经过之时,散发出一股清新檀香:“不妨到江柳书院走走,那儿书巷气味重,也许会有巧遇。”
  语毕,公良光武只瞧见那人衣袖一飘,眼前一白……下一刻,那白衣人竟然倏地消失在他眼前。方才是在作梦吗?要不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公良光武拍拍自己的脸,希望能清醒一点。
  反正他四处游荡也是为了依照长老的吩咐寻找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既然有缘人肯给建议,那他信又何妨?
  想着,公良光武甩下手中的玉洞箫,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精神。
  “江柳书院,是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姑且就如那白衣人所说,到江柳书院走走晃晃吧!
  也许,就真那么凑巧相遇了也不一定。
                第二章

  人声鼎沸,放晴的午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江柳书院对面的东员外想嫁女儿,特地向江柳书院借宽广场地盖了个擂台好举办比武招亲大会。
  东员外的财力虽不大,但来头却也不小,且又与武林中传闻最大的游家富商有关联,光凭这事就足以吸引各地英雄好汉纷纷来参加这场比武招亲,而目的想当然耳,都是想借由东家间接与游家攀上关系。
  到了比武招亲的大好日子,这日书院放假,但大门却也被爱看热闹的观众挤得水泄不通,因而特别开放其他大门让民众进入。
  “欢迎欢迎!游家大少及武林高手能亲自莅临,使我东家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快请进!请进!”东员外笑呵呵的道,面对跟眼前的两位华衣男子是必恭必敬,并一副愉悦的样子。
  华衣男子笑了下,双手抱拳拱揖,“东员外过奖了!我们也是想说这比武擂台若无高手观看,必定是无趣至极,我娘子……哦!不!我身边这位是武林四大高手之一,让他看着,也可防备小人行为侮辱了这神圣擂台。”
  停顿一下,华衣男子揉了下方才被踢的小腿,回头自另一个跟在他们后面、丝毫不引人注目的男子手边取来挂联。
  “这是我那不擅说话的义弟赠送的挂联,请收下吧!”
  “哦!人到就好,何必多礼呢?真是有劳蔚夫子提笔了!东某实在感谢!”
  “这是应该的。”拍拍东员外的肩,游家大少陪同东员外一起上了高楼。
  看着他们一副好似相当熟识的模样,蔚央殊不禁叹了口气,不意外的,被走在前头的男子察觉。
  “为难你了,央殊你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们却……”
  摇摇头,蔚央殊对他微微一笑,“二哥不也一样?”
  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乐正剩麒的冷酷是出了名,不喜欢热闹的人潮这点也跟他一样,陪同游家大少游亦麟这等事,他们应该都感觉相当无奈。
  偏偏擅长交际的游亦麟老爱他们跟着他到处打转,说好听点,是要他们多多与人接触;但说难听点,他们都认为他只是为了“爱现”这两个字。
  两人同时的叹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一笑,虽无可奈何,却还是一同跟上游亦麟,上高楼去观看着这场即将展开的比武招亲大会。
  “哇!是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公良光武挤进人群,不解的问道。
  “你不知道吗?东员外举办比武招亲,来了许多的高手比试也就算了,没想到竟连富商游家大少游亦麟、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乐正剩麒也都亲临到场,这个场面不热闹也难!”
  “比武招亲?”又是比武招亲,这么这年头大家都喜欢比武招亲?
  公良光武好奇的四处张望,却在擂台那边瞧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嘿!那不是在郊外遇到的那些大汉?哦……原来他们所说的比武招亲大会是指这里。”
  他有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就在此时,一声锣响,代表着比武招亲大会开始。
  看了下一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一副认真十足的比试模样,但老实说,公良光武觉得实在是无趣透顶。
  公良光武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呵欠,才想说要离开之时,却突然瞧见一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立于擂台后方的楼顶之上。
  是他!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这附近的馆子里,不时外出到处晃晃找他,没想到他竟然真如白衣人所言的在这种地方出现?
  忍不住内心的翻剩,公良光武一把将身边的人抓了过来问:“我问你!在那楼顶上的人是谁?”
  “嗯?哪个?”被抓的人感到莫名其妙,但毕竟眼前这人比他孔武有力,他这等小老百姓也只有听话的份。
  “站在角落的那个!穿着朴素蓝衫的那个书生!”
  随着公良光武的手望去,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哦!你是说蔚公子啊?”
  “蔚?什么蔚公子?快说啊!”
  被公良光武摇得有点头昏,男子只能扯着他的手难过的道:“就是蔚央殊公子,游大少的义弟,也是这江柳书院中教书法的蔚夫子。”
  “蔚央殊?”好个特殊的名!
  公良光武猛然放开抓着男子不放的手,一脸陶醉的望着楼顶角落的蔚央殊。
  他怎么好似有点无聊的样子?
  才这么想着,他便眼尖的瞧见有位身着华衣、举止不凡的男子向他靠过去,在他耳边了些话后……他竟然笑了?
  不爽!他竟然对别的男人笑!
  也不晓得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产生,但公良光武就是对方才那华衣男子的作为感到不顺眼。
  看了下蔚央殊所站的楼顶,再望了下四周……
  人群已将可以走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唯一可以快速到达那位置的方法似乎只有那么一种……
  虽不愿,却又不得不。公良光武牙一咬,纵身一跃……
*  *  *

  “有高手上台了!”
  乐正剩麒突然开口,引起顶楼观看人群的注意力,果然不出片刻,真有一个青年跃上擂台,打断正在比试的两个人。
  “啊……”
  “怎么?你认识的人?”游亦麟耳尖的听到蔚央殊的惊呼,回头问。
  略愣了一下,蔚央殊摇摇头,“不,不怎么认识
  虽不认识,却又有股熟识的感觉,可明明不记得自己曾在那儿见他啊……
  且心中的这份悸动又是什么?
  见擂台上三人都不动,台下的群众又安静无声。
  乐正剩麒开口:“擂台比试规则乱了,我下去维持。”随后一跃,便相当轻松的踏上了擂台。
  站在擂台上,乐正剩麒挥剑隔开三人。
  “兄台你……”
  “抱歉,我并不是来参加擂台比赛的。”
  公良光武打断乐正剩麒的话,一手叉腰,一手把玩着玉洞箫,脸上的神情更是闲适。“台下看不清楚,单纯只是想上台瞧个清楚。”他笑了笑,倾身向前,“唷!我说台上的这两位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被我的铃铃和兰兰吓得四处乱窜的人啊!”
  “铃铃?兰兰?”在台上的人全都异口同声的道。
  但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另外两人便被吓得腿软,说话开始结巴。
  “啊……你……你不是君子国的遗孤?”
  “你你你不是……不是说对这种事、这种事没兴趣吗?怎、怎么上来了?”
  他们的话让公良光武竖起食指左右晃了下,“啧啧啧!我是对这事没兴趣,也不是想跟你们抢老婆。我不是说了吗?我上台就只是为了想要看清楚比武而已,况且你们又搞错了一件事,我并不是君子国的遗孤,君子国倒还没被毁得只剩下我一人啊!顺便说说,方才讲的铃铃和兰兰是我的花虎名称,如何?很可爱的名字吧!上次你们都没跟它们玩到,它们还感到有点遗憾哩。我再把它们放出来怎样?”
  “啊!不不不!千万不可!”两位大汉哭号,丑态百出,倒也逗得台下的人笑翻了天。
  “你是君子国的人?住公氏镇?”乐正剩麒怀疑的问。
  听乐正剩麒这么问,公良光武移回视线看着他,“看来是遇到了有点了解君子国的人。”
  “兄台莫非是来闹场滋事?那莫怪剩麒无情了!”锵的一声,乐正剩麒不客气的挥出长剑。
  顿时,楼上的人也全站身,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喂,等等!我真的不是故意闹场的,我只是想靠近点看……看某个人……”
  语句刚落,一转眼,公良光武施展轻功跃上了高楼。
  看着公良光武非凡的身影,乐正剩麒吃惊的也跟着跃上。
  他站定了位置,瞧见了那人走向义弟蔚央殊;而游亦麟正想举步拉住他时,公良光武却只是眼角一瞪,霎时出现了两头花斑老虎阻扰他们前进。
  有点被公良光武的行为吓到,蔚央殊只觉身子一僵,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名陌生、但又熟悉的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总算是见到你了,我的另一半。”
  公良光武突然说出口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当然,不包括那些被突然出现的老虎吓晕的东员外一家子。
  公良光武微微一笑,回头对乐正剩麒和游亦麟道:“我上擂台就只是为了看清楚他的面容,还有,我在这儿慎重地向你们宣告。”他狠狠瞪着方才蔚央殊有说有笑的游亦麟,“他、是、我、的、人!”
*  *  *

  轰的一声,蔚央殊实在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
  眼前这个男子在说什么?说……说他蔚央殊是他的人?
  “你……你……凭……凭凭……凭什么?”一句四个字的话居然结巴的讲了老半天。
  闻言,公良光武回头再对蔚央殊一笑。“你多多少少也是有感觉的吧?因为我们家乡的人向来都只对另一半有感觉;既然我对你有好感,你应该也是对我有好感才对。”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谁规定他对自己有好感,他也就非得对他有好感?
  “打从下雨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是我今生的另一半。我离乡背井数把个月,为的就是寻得生命中的另一半;如今既然被我遇到了,我也就不想放手。
  来吧!央殊,陪我走人生的这一程……“
  “滚!”
  半眯着眼,蔚央殊狠狠的打断公良光武的话,毫不留情并且很快速的甩开拉着不放的手。
  眼前这家伙算什么东西啊?竟然叫他的名字叫得这般的熟识,还说陪他走人生的这一程?哈!他当他是谁?
  蔚央殊这么打断话的公良光武也吃惊的张大了嘴。
  他被打断说话的先机!?
  从小到大、从家乡出外到这里,他公良光武说话倒还没被人用一个字打断过,而眼前这个比他矮了一颗头的青年竟这么容易又轻松的办到?
  为什么?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原来被打断话的感觉竟是这般神奇!
  “呃……那个……央殊……”
  “滚!”又这么亲昵的叫他的名字!他是从哪儿得知他的名字的?难道他不知道没经过别人同意就乱直呼他人的名字,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吗?
  嘿嘿!又被打断话了。难到他的另一半比他还会说话?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
  “你好会说话喔!”
  公良光武这突然出口的话又再次让在场的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直直望着他。
  他有说错什么话吗?要不大家看他的眼神怎么都这般的怪异?
  不过,这倒是让公良光武又取得了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他甩了下手中玉洞箫,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我好像还未自我介绍吧?在下公良光武,虽不太怎么想讲,但还是要说明,在下生为君子国遗裔,居住在公氏镇上,家中尚有父母,吾乃独子,听说拥有纯正君子国之血统,不过在下是打算之后继承家业、孝顺父母,啊!对了!不才家里是专门帮人出面说话解决问题的,名曰言道家庄。
  自小我就耳濡目染,习得这张好口才,在家乡倒还未有人说得过我,不过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离乡之后我便寻寻觅觅,整天只想找比我更会说话的人。如今能与兄台相遇,定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方才蔚公子单单只出一音能抑制我的言词……嗯,公子言论之力确实是技高一筹,不才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
  公良光武抱拳拱揖表示敬佩,但在蔚央殊张口想说话的那一瞬间,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笑了下,击了下手掌。
  “有件事实在是不好启口,且看公子脸色难看,姑且那件事我也就先搁着不说,不过在下实在太佩服兄台的口才了。不如这样吧!你就收我为徒!让不才在你身边跟你学习说话的技巧好了。嗯!这个决定真是太好、太妙了!来!皇天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在蔚央殊还反应不过来、其他人还在理解之际,公良光武便先跪下朝他一拜。
  拜过之后,公良光武拍拍衣摆,起身朝他一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出门在外,您就是我父了,且我拜都拜了,那就请让我跟在您的身边伺候您吧!
  央、殊、师、傅。“
  顿时,蔚央殊感到内心仿佛有个东西被点燃爆开,下一瞬,他转身举步走离,只留下一个回答给公良光武,一个字,依旧相当冷酷的一个字。
  “滚!”
                第三章

  滚!
  呵!多么震撼的一句话!
  公良光武甩了下玉洞箫,一脸若有所思。
  人是很顺利的见着了,可是瞧他那副对他厌恶的模样……呜……心寒啊!
  所幸自己的言行并未太过失常,起码他利用了自己的口才取得先机,先拜他为师。虽然这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总是对他绷着一张脸……
  不过跟他过“话”几招,他却都只开口回一个宇,由此便可瞧出他定是隐藏了坚强的实力。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强的对手,身为男子汉的他岂可夹着尾巴逃?况且他的伞也还未还,自己还没对他求爱,也还没问他清不清楚自己的身分……
  想及此,公良光武也只能边叹息边把玩着手中玉洞箫。
  脑海中那双一直怒瞪着他的眼眸,好美,美到让他好想捉弄他。
  摇摇头,公良光武摇去脑海中的遐想。
  一个男人!对手可是个男人呢!虽然他的眸子教人无法忘怀、虽然他的样子无法自脑海排去。虽然他的声音让他好喜欢,但他可是个跟他一样性。别的男人!
  不过,就算他对他有遐想,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他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啊!在脑海中幻想也不会有人抗议吧?
  这算是喜欢吗?对于那个人既是心疼又想怜爱……原来遇见了命中的另一半,竟得尝到这般思念的滋味。
  忽地,外头又下了阵急雨,但也没一刻间便告停歇。
  往窗外望去,外头的夜空清澄得可见星光。
  明天该要怎么相见?虽然已经很厚脸皮的强当上他的弟子,他却也没多余的钱可以随同他在江柳书院上课了。
  “央殊……”他还没向他吐露出他的爱意、他也还未表明他对他的思念……
  公良光武抚着身旁的油伞,遥望夜空。
  “玉宇含清露,香笼散轻烟,应当结沉抱,难从兹夕眠……”
  想在这等夜色下枕眠?难矣,难矣!
  甩了下玉洞箫,凑唇轻吹,下一刻,一首相思曲随之倾泻而出。
  思念,那在雨中含笑轻吐出“请”字的青年;思念,那时在他眼中闪烁着耀眼无比星光的双眸;思念,那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思念着那令他无法忘怀的……央殊。
*  *  *

  敲更三下,半夜寅时。
  这等夜半时刻,照理说应是暗无火光只有月色,但,就是还会有像蔚央殊这样喜爱读书的人存在。
  厢房内灯火通明,蔚央殊坐在桌前有一段时间了面前摆的依旧是同一本书,丝毫没翻过。
  别人认真当个书呆子也许是为了考乡试、中秀才名扬家乡,而他蔚央殊当书呆子,其实只是因为怕麻烦。
  跟人打交道的伎俩向来是他最弱的一门学问。打从被游家大少自路边捡回来之后便被当成是亲弟一般照料、疼爱有加,要他到江柳院教书也是为了想让他学习如何与人相处。
  没有人可以继承家业的游家,本来打算让有才能的蔚央殊冠上游家姓氏并继承游家商业;但面对蔚央殊的不多话、不喜人群、不笑这几点,游家就深感无奈。
  可人各有其个性,强求不来,所以游家人倒也不太在意,任蔚央殊继续这么淡漠下去。
  沉默是金!也许蔚央殊不喜多话,是有他的道理,游家人总是这么想。
  很奇怪,自今天正午遇上那大嘴公之后,他就一直定不下心来念书。
  那个家伙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拜他为师?
  会说话?那家伙是在讽刺他吗?他从头到尾说出口的话有哪一句比他长的?
  这哪像是很会说话?
  公良光武是吧?很好!他记住他了!下次要是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出现,那他就绝对不会去那个地方。
  话虽这么说,但为什么他的内心又一直很在意他?
  那时,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只让他觉得好耀眼;再者,当他望着自己的双眼时,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竟然有股想留在他身边的想法。
  不!不可能!他蔚央殊虽然因为自己的两位义兄而早已习惯两个男人的暖昧,但没道理连他也得陷入那种违反常理的爱恋!
  不!别再多想了?
  吹熄烛火,蔚央殊忿忿的爬上床。
  既然念不下书,那他又何必浪费光阴在书桌前发呆、想东想西的,还是歇息吧!
  只不过……
  蔚央殊只合眼了片刻,便听到有细微的声音在耳边迥荡。
  那声音听来好像是蚊子,但又像苍蝇一般嘈杂,可是细细听闻,又有点儿像是某个男人在说话的声音。
  不会吧?三更半夜的,是哪个有问题的家伙在大声嚷嚷的?真是吵死人!
  本以为是某个大白痴在断崖之处朝圆月呐喊,但听来又不像;这声音,感觉就像是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一般,可旁边没人啊!哪儿来的声音?
  睁眼四处张望,没人,恰巧在起床的那一刻声音也没了。
  叹口气,蔚央殊自觉太过神经质的卧床再睡,但才一闭眼,恼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
  见鬼!幻听啊!可这声音怎么越听越像某个人……
  对!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大嘴公!妈呀!怎么阴魂不散,在自己的房内还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真是吵死人!
  人家书中形容女子的声音是好听到如黄莺出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怎么他蔚央殊竟倒楣的遇上败虎嘶吼、蛱蝇喧哗绕耳不去?
  痛苦的将棉被蒙上头、捂住耳,但声音依旧死缠着他不放!
  忽然,打更的敲了四下,天!又过了一个时辰,而这扰人的声音依旧还是在耳边缭绕不去?
  “吵死人了!”
  忿忿的踢开被子,蔚央殊简直快被这声音给弄得崩溃,转身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白……死定了这下甭睡了!
  这个扰人的声音居然能让他失眠,睁眼睁到天亮?
  好啊!莫说他喜欢上他了,而是他与那家伙的梁子就此结定了!
  蔚央殊猛然起身,重捶墙壁一下。
  这该死的大嘴公!天杀的公良光武。最好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要不他蔚央殊定拿那文库中最厚的那一本书砸死他。
*  *  *

  鸡啼,东边天空升起了旭日,蓝天只有几片白云飘荡,甚是清爽。
  但这对整夜未眠的蔚央殊而言,可是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
  “央殊,怎么这般没精神?昨夜睡不好?”游亦麟恰巧过来、柳书院看看收入状况,顺便也瞧瞧蔚央殊的私塾生活。
  蔚央殊小打了个呵欠,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
  昨夜蚊蝇大闹,吵到无法合眼。
  唉!还是只能用笔谈,原以为在这私塾能让他开放点、多说点话,没想到却还是一样没变。
  游亦麟叹口气,拧下眉,“蚊蝇?莫非花盆水没常换乾净,所以导致蚊虫滋长?”这可就不成了!要是让学生们染了病,他游家资助的江柳书院可就招不到学生了。
  知道义兄游亦麟正为了他胡扯的话而想着解决的方法,蔚央殊赶紧再提笔写下几字——
  兄长莫担心,也可能只是我过于紧张,不打紧的。
  虽是这么写,但只要一想到昨夜失眠,蔚央殊就满肚子怨气。
  那家伙说的话就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让人听了就想砍人,偏偏他就是口拙,说不出心里想说的话:若要这样说他不会讲话他也认了,但、但是为什么那家伙直称赞他的口才好,还要拜他为师?
  没道理!
  且他也不过才听了那家伙自我介绍和一些听不太懂的话而已,为什么到了晚上那声音却缭绕不去的缠着他?
  “央殊?没事吧?”游亦麟见蔚央殊一直咬牙切齿、双眼充满愤慨,不禁担忧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吗?真的只是因为蚊蝇嘈杂?”
  蔚央殊面有难色的摇摇头。
  “不方便说也就算了,义兄也大概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是指什么?
  听到游亦麟的这番话,蔚央殊惊讶的抬头望着他。
  但见游亦麟若有所思的摇扇几下,不待他开口便迳自再道:“我要回去了,你就继续烦恼吧!”
  嘻嘻笑了两声,游亦麟一脸闲适、看好戏的模样让蔚央殊有点儿不快,但碍于他是自己的义兄,同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也不方便表现出什么不满,只微微的点一下头。
  “是。”一个字,蔚央殊淡然一笑,回应了游亦麟;之后,他便又拿起了书,开始低头做起他的书呆子、好夫子。
  叹口气,游亦麟摇着纸扇,望了他一眼,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吞了回去。
  接着,游亦麟无言的离去;而蔚央殊,一副彷若无事般的读起自己的书,准备着下一堂要教的书。
  榕树大荫下,斜对面便是江柳书院的大门,站在这里一眼便可将出入的书生全纳入眼下,寻人方便得很。
  公良光武在这里等了一整个上午,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就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等得有点无聊,他便开始想说话了。
  “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们注意了!知道我腰间的这东西是什么吗?不说出来是没人知,说出来是会吓死人!听过天庭上最强的神明八战神的故事吗?有听过古物八战神的八样奇宝的故事吗?告诉各位!我身上的东西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其中一样宝,叫紫勾玉,话说……”
  公良光武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如黄河泛滥,话如浪水一般滔滔不绝,几个时辰下来就只瞧见他说得口沫横飞、讲得天花乱坠;听的人是频频摇头,想走却腿软动不了,讲的人还生龙活虎,似乎再多胡诌几十个时辰也没问题。
  所幸,有个人影吸引住他的注意力,让他将话题结束。
  “嘿,师傅。”公良光武挥挥手,拦住一位见着他便转身想步回书院的身影。
  “师傅真是无情!您可知徒儿在此苦等您多久了?快十个时辰了呢!站得我腿酸极了。”
  那怎么不让那双腿给断了去?啐!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为了呼吸新鲜的空气吗?蔚央殊白了那比自己高出一颗头以上的公良光武一眼,依旧不语,甚至连哼也不给一声。
  “师傅、师傅!我们到那客栈歇息如何?方才弟子替这世间迷惑的俗人解答疑惑,不沾半滴茶水,口快干死了。算我求您,请师傅移驾,陪徒弟喝喝茶,这要求不过分吧?毕竟我们是师徒啊?”
  去!谁跟你是师徒了?这明明就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蔚央殊额冒青筋,由不屑的眼神转为怒瞪,一手不禁抬起挥了挥,像是在嫌恶些什么般,开金口,一个宛若镶金的字便自那张薄唇轻吐而出。
  “滚!”
  这个字让公良光武倒钳一口气,右手抚上胸口,一脸震惊。“真不愧是我公良光武所承认的师傅!单单一个字就可让人感到无比震撼,不像我得要用上千百句话才可让人心生敬畏;师傅今日一言,可真是不说则已、一说则达一鸣惊人的最高境界,小徒佩服!之前所为简直是班门弄斧、羞愧至极!”突然,公良光武一手握紧蔚央殊的手,脸上充满无比的敬佩,十足感激的道。“小徒今生今世只愿跟着师傅了。”
  这句话宛若迅雷一般击向蔚央殊的脑袋。
  这家伙说什么?说……说今生今世要跟着他?
  前些日子还在大家面前说他是他的人,今日居然又改口说要一直跟着他?天啊!这是打哪儿来的不要脸男人?
  “滚……”他颤抖着音,还是只吐出一个字。
  “唉!水烧开了再喊滚,没烧水喊什么滚呢?呵呵!”公良光武不知死活的笑道,但被蔚央殊一瞪。
  “烦……”
  “唉!师傅莫害羞!徒儿保证不会给师傅添麻烦的。对了,话说到这儿,徒儿虽然知道师傅叫什么,却还不懂得师傅的名字该怎么写呢?要是日后有人问起那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人笑说你收的徒儿却连师傅的大名都不会写吧?这样有辱师傅耶!来吧,在这儿谈也不是办法,不如到前面客栈坐下来好好谈;一来消消暑,二来饮茶润润喉,三则是歇歇腿,四嘛就是展现我孝敬师傅您的好时机……”
  “滚!”蔚央殊听不下去的抽回手,怒斥打断公良光武的话,转身想走,反被一把拉住,回头一瞪,却又对上一张十足无辜的脸。
  “师傅这般怒不可遏是为何事?是昨夜睡不好吗?还是今早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抑或……难道是为徒的又做错了什么吗?”
  声音无辜但表情却不然,当下让蔚央殊更加拧眉瞪大眼的怒视着他。良久都移不开视线,当然,这不是为了那什么可笑的原因,而只是单单的想……狠、狠、的、瞪、着,他!
  一刻间经过,蔚央殊只瞧儿跟前男子的双眼中有着一丝温柔、一丝熟识、一丝……他不太清楚的情感。
  “我们……认识吗?”蔚央殊疑惑的问,他不懂为什么总是觉得对方跟他一定有某种关系存在。
  公良光武笑了,且还笑得很好看,彷若一轮温柔的圆月,浅浅的散发着温徐的光芒。
  “不认识。”公良光武道出的话轻刺了蔚央殊一下,但在他还未察觉那种刺痛感之时,他又随即开口补述一句:“但却有关系。”
  不认识有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蔚央殊眼底的疑惑公良光武看得出,但他还是一买温和的笑着。
  “我会让你明白心中的疑惑,但……”他甩甩手中的玉洞箫,指向不远处的客栈。“到那里坐坐也比较好谈不是吗?在这里谈你不会觉得很引人注目吗?”
  公良光武的话让蔚央殊一愣,随即察觉到来自四面八力的异样目光。
  “到那客栈歇歇,可以吗?”宛若请求,却又多带点强制,公良光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温柔的看着蔚央殊。
  忍不住的,蔚央殊有点儿被他那双黑眸的催眠,如公良光武所愿的点了下头……
                第四章

  蔚央殊终究还是跟着公良光武进了客栈。
  在怒瞪他的时候,他竟然瞧儿了这大嘴公眼中的那一丝……疼惜?
  也或许是为了想解开自己心中的那份疑惑,所以才跟着他走进客栈。
  坐是坐上了椅子,也跟店小二要了两杯茶水,但跟前这家伙竟然就这样不说话了?
  霎时,他们之间仿佛飘荡着一股暧昧的气氛,简直让人受不了!
  忍不住的,蔚央殊提笔写下数个字递给对面那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人。
  “别这样一直盯着我不说话。”公良光武念出后,又反被蔚央殊瞪了一眼。
  “师傅想听我说话吗?”
  什么都行,就是别一直看我却不开口。蔚央殊又提笔快速写下这些字递给公良光武。
  “师傅想听?”这可就稀奇了!不管在家乡或者出门在外,他公良光武倒还没被这么要求过,这不禁让他有点感动。“要我说可以,不过想来师傅您也有带纸笔,不如就现在写下你的名字。”
  你得寸进尺?
  “唉!师傅此言差矣!徒儿知道师傅的名字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得寸进尺之说?况且徒儿不知自己师傅之名该怎么写,实在是不应该,日后要是徒弟做了什么惊动武林的事,那也可报上师傅的名,让师傅也沾点喜气、威风一下,这事儿也是有可能会发生。师傅啊,所谓事事难预料,您我能成为师徒,又岂是咱们能事先预知的?所以之后要是发生什么事或走失,有个名字也好寻人呐!师傅您说是不是呢?师傅……”
  “停!”受不了!这家伙一开口怎么就没完没了的?
  蔚央殊抬起一手,另一只手揉着微微发疼的额头,他也不过才写个“你得寸进尺”五个字而已,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扯出这么长的一段话。开口闭口都是师傅来师傅去的,看来如果还不给他自己的名,想必他一定会三不五十就故意讽刺的处处提起师傅这二字。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跟前的这个家伙要拜他为师;如果是单纯想闹他玩笑,那也该停止了吧?
  为何要拜我为师?
  一看到蔚央殊写下的字句,公良光武倒也很反常的淡然回笞:“因为师傅口才好啊!”
  “呃……”这可又让蔚央殊哑口无言,不知该提笔写下什么反驳的话。
  “况且我会先拜你为师也是有意义的。”
  “意义?”公痕光武的话让蔚央殊抬头,一瞬间,又与他四眼相对。
  “你应该知道的……央殊,我们是会互相吸引的一对。”公良光武温柔的道,双眼流露出的爱怜宛若淡柔的春风将他紧紧包围。
  互相吸引?为什么他敢这么确定的下定论?
  读出蔚央殊眼中的疑惑,公良光武再柔柔一笑,“我说过我是君子国的人民对吧!君子国的人民只对君子国的人有感觉,且一旦与另一个人互相吸引后,就不会再对别人着迷;直到双方死去,也还一直深爱着对方。”
  公良光武笑着,语气温柔得彷若可以将他融化。
  “央殊,一见面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另一半,因为你与我皆身为君子国遗裔,所以,你应该也清楚这种互相吸引的感触……”
  蔚央殊脑子暂时停止思考了一阵子。
  “咦?你、你你你……你说……说……”慌乱的心绪令他一时说不出流畅的话,他随即挥笔快速写下数个字。
  你说我也是君子国的人?
  “你不是君子国的人,而是我的人!”公良光武愤慨的故加强解释。
  随即,他被蔚央殊瞪了一眼。
  少耍嘴皮子!他写着,并随着递出的字条道:“说!”
  呜……他的另一半竟然比较在乎那非感情的事,这个事实实在令他感到心寒啊!亏他还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对他笑。
  “嗯!如果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君子国的人民,因为我会跟你互相吸引的关系,所以你也是君子国的人;再者,如此推算,你应该也会对我有意思。”虽然没有证据,但公良光武却得很笃定。
  谁会对你有意思?正经一点?
  “正经?我公良光武现在是再正经也不过。对了!听说央殊你在江柳书院教书法?我可不可以也去学啊?”公良光武望了下手中的那些纸,笑道:“真不愧是教书法的夫子,这字写起来简洁俐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嗯!好笔法!既然我已拜你为师,那我应该也可以进入书院上你的课吧?”
  “滚!”蔚央殊半拧剑眉,斜眼睨着他。
  想烦他烦到书院里头?要他教他写字?哼!门儿都没有!
  殊不知自己已被嫌恶的公良光武还是面露笑容的打哈哈道:“呵呵呵……师傅真是一字不可轻与人、一言不可轻许人、一笑不可轻假人的最佳写照啊!”
  语气之中听不出究竟是讽刺抑或是赞许,但在有点儿火气的蔚央殊听来便是刺耳,他忍不住拍案站起,斜眼瞪着他。
  “去、死!”
  两个字说完后,他也不看公良光武的反应,转身便走。
  “嘿!央殊师傅大人,你还未将你的名字写给我看啊!”公良光武挥挥手,随即接到一张飞来的纸,上头用着飞快笔法写出了快又狠的三个字。
  蔚央殊!
  “蔚央殊!好个特别的名字。”
  果然就是如此写,当初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便直觉地浮现出这三个字。
  名字是要到了,但他的另一半怎么一副完全不喜欢他的模样?会是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错误吗?要不怎么蔚央殊老是三番两次的从他面前离开?
  要跟着溜进江柳书院吗?可是听说那江柳书院大得宛若一个有着复杂街道的小镇,若没有熟识的人带领而随便进入,可是会在里头迷路而出不来,最后也只有落得饿死一途。
  “唔!”想来就觉得很可怕,上次是因为跟着人潮才能走出学府,这次若只有他一人进入,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可,他真的好想偷溜进江柳书院好好地与蔚央殊畅谈一番。
  “你想进入江柳书院吗?”
  一个低沉声音自背后传来,吓了他一跳。
  公良光武回头,只瞧见另一桌坐着一个黑衣人,盖头藏尾,不见其面目,喝着酒,浑身散发着一股凉透背脊的冷感。
  “你有八战神的八样宝物之一吧?”他冷冷的道,声音宛若冰锋刺骨。
  “是有,就我这腰间的紫勾玉!不过这又与我能不能进入江柳书院有何干系?
  且你又是从何看出我想进那书院的?难道我有说出我内心的想法吗?还是你懂得读心术?“
  改不了多话的习惯,面对这个全身充满诡异的男子,公良光武依旧不怕死,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但对于公良光武的多话,黑衣人只是冷笑一声,“有失才有得,几日后会有人帮你,代价是你腰上的那宝物。”语毕,刮起一阵风。
  下一刻,那黑衣人却下见了踪影。
  见鬼了!怎么他公良光武最近老是遇上这般神奇、宛若什么都知道、又总是在一转眼间消失不见的人?
  初到江南的时候,有白衣人指点他往江柳书院便可见到蔚央殊;现在又有黑衣人跟他说,用紫勾玉便可以换得进入江柳书院的机会?
  “嗯,有失才有得吗?”
  倘若只是失去腰间上的宝物便可以取得与蔚央殊相处的机会的话,那他倒是挺乐意就此交换。
  天呀!他是不是……有顺手写下自己的名字给了那大嘴公?
  他是哪里不对劲了吗?要不他本来应该是要坚决不泄露自己名字的,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写给了他?
  有点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为什么总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起伏不定,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打从见到那个家伙之后,自己总会突然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和作为。
  撑着下颗,蔚央殊坐在书桌前,提笔沾些墨,在白纸上写下“公良光武‘这四字。
  是这么写吧?他的名……
  突然惊觉,蔚央殊察觉到自己又冒出了那种像是相思的情感。
  难道他真的如同公良光武所说的……跟他互相吸引?换句话说,莫非他喜欢上了那个大嘴公?“
  啪的一声!蔚央殊手中的笔被折成两段,另一手也揉掉那张写有公良光武这四字的纸,一张俊秀非凡的脸蛋显得相当难看。
  不、可、能!
  “这世间哪有男人会对一个未曾谋面过的男子倾心的?更何况是因为双方拥有相同的意识而互相吸引?
  蔚央殊铁青着一张脸,抚着沉重又疼痛不堪的额头,坚决的声音在心中回响。
  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可是、可是……怎么办?心中的那股悸动及总是会莫名其妙突然产生的想法,又该如何处理?这种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时候的记忆他记不得,有记忆开始他已是浪迹天涯,讨乞、做零工都有过;直到十六岁被游家大少捡回并收留,如今也二十了,话虽说得不多但书却念得不少。可……没人教他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啊?
  “啊——烦、透顶!”蔚央殊搔搔头,重重的叹口气,抛开笔起身步往床铺。
  这种事情已经超过他的思考范围,弄不懂,再想下去也是无用,只会若得自己更加烦躁罢了。
  拉开床帏,窝进被子中,蔚央殊再叹几口气。
  “唉……”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有点无法负荷,多到让他觉得为什么向来平静的生活就因为一个男人而大乱呢?
  合眼不过片刻,那恼人的声音又传来了。蔚央殊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不会吧?难道他今天又要因为这个声音而失眠吗?
*  *  *

  站在树荫下,公良光武静静的望着四周。
  他所站的地方依旧是那离扛柳书院最近、且视线最良好的地点——大榕树下。
  这日,他很反常的不多话,只是静静又无声的倚着树干,任凭筛过叶片的点点阳光照射身上,一副闲适般的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
  对于长期生活在公氏镇上的他,这份异乡的活力,让他深感有趣。
  “敢问公子是有紫勾玉的人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引得公良光武回头,这一回,却瞧见了让他有点不太高兴的人。
  站在他背后的,是前些日子在比武招亲大会上与他的另一半谈笑风生的游家大少。
  “是有,有事?”他半眯着眼,回头继续看着人群,把玩着手中玉箫。“游大公子为了紫勾玉找我是为何事?若只是好玩想收藏的话,那不才的我可是要跟你说声抱歉了!这是我要用来作为交换的筹码,比我的命还重要,给我再多钱也无用。”
  “不收钱,那交换条件如何?”游亦麟摇扇笑道,也跟着倚上树干的另一边道:“紫勾玉交付予我,我就免费让你进入江柳书院就读,如何?这条件不知可不可行?”
  这话让公良光武瞪大眼、张大嘴。“你是说,我可以不花半分银两便能在江柳书院就读?”
  “说清楚点,是要用你腰间的那个紫勾玉作为交换的条件。”游亦麟补述。
  “你有此能耐?”
  公良光武的怀疑让游亦麟摇了摇扇,一脸神气。“江柳书院归属游家,亦属于我名号之下,如此能耐不知算不算?”
  真这么神?他公良光武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高人指点?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愿不愿意在你,回答吧!”
  “可以!愿意!当然行得通!”公良光武连忙将紫勾玉卸下,递给了游亦麟,“只要有能见得到心上人一面的机会,我公良光武岂可轻易放过?当然是答应了。”
  接过紫勾玉,游亦麟瞧也没瞧的就收进袖中,“瞧你对我义弟用情颇深的样子……”
  “义弟?”
  “尉央殊,四年前被我收留的义弟,比武招亲那天你高喊着‘他是我的人’
  的那个青年。“游亦麟笑笑,”原以为我求人就够夸张的了,没想到这世间竟也会有与我相同的人存在。“
  想起当年他跟他第十位爱“妻”的求婚情事,方法倒也是相当的“不、简、单”。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公良光武怒斥,一脸不悦,“我们君子国的人向来都是这样,在自己另一半面前做出‘他是我的’的宣言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不过是照本能去做罢了。”
  瞧面前人这般坚决,游亦麟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叹口气再问:“君子国的人民可以察觉到对方也是君子国的人?”
  “不假!我就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央殊与常人不同。”
  “哦!这样说来,央殊也是君子国的遗裔啊!”像是略有所思般的点点头,游亦麟忽展奸商的笑容。
  “笑……笑个什么劲?央殊是君子国的人有这么好笑吗?瞧你笑得这般贼样,唔!”公良光武故作打颤样,讽刺着继续说:“游家富商大少爷,笑可是分了很多种!像你这般抚着下颚、笑声又带着鼻音、不露齿明英,却摇扇嘴边歪,吐气笑意皆自鼻出,瞧你这样……啧啧啧!正所谓无奸不成商,笑成这样一定是另有阴谋。”
  “哈哈哈……”游亦麟一听公良光武的讽刺倒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更乐。
  “真不愧是言道世家的传人,说话倒是与一般常人不同!”
  游亦麟顿了下,走上前一把勾下公良光武的颈子,“打个商量可否?公良公子。”
  半眯着眼,公良光武睨他一眼,“先说来听听。”
  “绝对不亏待你,只要你肯让我那少言的义弟多开金口,愿在他身边缠他个十几二十天,让他跟其他人多说说话;这样,我倒是可以将你编入央殊所教导的那个班级。”
  “义兄。”公良光武猛然一把拉住游亦麟的双手,一脸诚恳,双眼展现星光,“就交给我吧!义兄!”
  啐!谁当你是我义弟了?胡乱叫!
  游亦麟面露青色,一滴冷汗滑落面颊,显然开始有点受不了公良光武;但为了义弟,他还是苦苦笑道:“明儿个早点到学堂报到,学年甲班,房间是昙楼第五号。”
  “多谢义兄愿意成全!小人定死缠央殊个十年八载,让他多跟其他人说话是不怎么可能的事,但跟我这口若悬河、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的人说话便可抵过与千百人说话,因为我是那种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定说个十天十夜不停歇,让听的人绝对会在近半把个月的夜里天天听见我美妙的声音。
  重则就算捂耳还犹若冤魂在耳喧闹;轻者脚软,不躺个两三天绝对下不了床!
  虽然央殊寡言,但我相信他其实本性是个多话之人,要不怎么能以一字抵我十句?
  所以就请义兄大人放心吧,我公良光武绝对会听你所命,对央殊死缠烂打,不到手就绝不罢休!“
  深吸一口气,公良光武放手,摇着玉洞箫转身,“义兄,光武就此拜别,你的恩德,光武就以死缠央殊作为报答,告辞!”
  “喂!等……唉!”游亦麟本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将想叫住公良光武的那只手放下,清了清耳朵。
  真不愧是自命多话的家伙!话竟然能长到人都走远,但语音却还依旧存在。
  这也难怪上次蔚央殊说半夜蚊蝇大吵而睡不着了!照这样想来,他今夜也肯定会因为这番作响的话而难眠了。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亦麟。”乐正剩麒自树上跃下,半拧秀眉,“别搞得央殊日夜头疼!”
  “哪有!我只是为我们的宝贝义弟着想罢了。”游亦麟暖昧一笑,一手揽上乐正剩麒的腰,“为除去为夫夜晚可能会发生的头疼,你肯为我暖床吗?”
  乐正剩麒猛地一震,随即又换上温柔的一笑,缓缓将剑提上并放在嘴边吻了下。
  “让你的身体变得比床更冰冷不是更快?”
  闻言,游亦麟赶紧松开双手,频频冒污苦笑。“感谢娘子……哦!不!是大侠关怀,为夫的还是自己暖床去,呵呵、呵呵……”
                第五章

  “唷!央殊师傅,早上好!”
  一踏进书房的门槛,随即听见了那讨人厌的声音。蔚央殊不禁缩回踏出的脚,往门上匾额一望,上头写着“甲”,没错!是他熟悉的书房,里面的学生们也皆是熟悉的面孔,莫非自己又出现了幻听?
  “徒弟光武向师傅请安,师傅早上好!昨晚睡得如何啊?是否有做恶梦?”
  公良光武笑笑的步到站在门槛前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蔚央殊面前,欠身鞠躬。
  不禁,蔚央殊直觉肝火一扬,面容铁青。
  这大嘴公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不会吧?真这么倒楣?那个吵死人的家伙居然有钱可以上课?还上他的课?不!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是幻影吧?对!
  这可能只是个幻影。
  蔚央殊不答腔,宛若不认识公良光武的闪过他,往自己最熟悉的位置走去。
  “嘿,师傅大人!大师傅!你不觉得我们实在是很有缘吗?打自你告诉我名字离去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央殊师傅你了。幸好上苍有眼,让我们再次相遇,这不是相当巧的一件事吗?”
  公良光武跟上蔚央殊,嘴巴又不停歇的道:“啊!对了!师傅大人是在这一班上课吗?应该是吧?瞧你站在夫子应该要站的位置,又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你定是上这班课的师傅!那正好!你的徒儿我今天是初次上你的课,如有不便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师傅,就请多多指教啦!”
  眼前这多话的家伙真的要上他的课?他有没有听错?蔚央殊并不开口。
  公良光武瞧出了他眼中的疑惑。
  “我公良光武今日入学,从今天起开始只单单学习你的课——书法;当然,也住在这儿了,之后想见师傅就容易多了;对了!不知央殊师傅房间是哪一号?
  师傅应当也住在这江柳书院吧?“
  蔚央殊仍是不语,但疑惑的眼神转为不可置信。
  “哦!弟子我的房间是昙楼第五号,说来也真是有趣!没想到江柳书院竟是以梅、兰、竹、菊、昙、柳、桃、杏、松、榕为十个楼房的分号,再以数字作区分,可见此书院学生众多,不愧有江南第一大书院之美名。弟子又很刚好的能在众多书法老师当中中上师傅的课,想来若不是缘分,那还真只能说是极大的幸运。”
  “停!”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不理会他,他竟然还可以自顾自的说出那么一大长篇的废话?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吵的男人?
  蔚央殊在是受不了的喊出声,但他的声音引起在座的所有学生的注意。
  那向来从未在上课之外的地方开口过的蔚央殊夫子,竟然开口了?
  而眼前这位高大的男子看来也有二十三,这种年纪竟然还要学习书法?且自方才到现在都只瞧见他口不停歇,以极快的速度说着话,这种说话方式……不累吗?又为何这男子总叫夫子为“师傅”?
  突然感受到自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异样视线,蔚央殊忍不住拧了下眉头。
  同样也注意到周围的视线,公良光武回身朝大家咧嘴一笑,双手抱拳弯下身,行个礼。
  “各位同窗兄弟们好,在下是来自公氏镇的公良光武,不认识这城镇没关系,但请一定要认识我这个人,我这人什么都不会,行的就是一张嘴。来这江柳书院恰巧碰上我伟大又英明的央殊师傅,光武觉得师傅口才甚佳;在家乡,我公良光武尚未在口舌之战上吃过败仗,如今觉得当时的我犹如井底之蛙,不知海有多深。
  央殊师傅之实力的确高深,居然一个字就能打退我的发言,小人实在佩服至极,所以当日就跪地拜师。
  如今能巧遇,更觉得是上苍的安排;不过与各位能在同一班上下课也是有缘,希望我们能彼此照顾。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四海一家皆兄弟、又同是炎黄子孙的后代,彼此互相关照更是应该要做的事;既然我到这里与各位同窗,之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话止于此,但这长篇大论却让在场的学生们都同时拧紧眉头,当然,蔚央殊的秀眉是皱得更紧。
  “呃,公良先生……”
  “是!有什么问题诗尽管问!我公良光武知道的、清楚的,一定会非常详细、认真的回答出来。”
  公良光武抽出玉洞箫把玩,身子一转,马上面对那对他出声的人。
  “你为何现在才想学书法?”那人战战兢兢地道。
  他的问题倒也很让蔚央殊在意。
  没错!瞧他生得一副标准的书生样,想必书定是念得不少,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花钱跑来上他的课?
  只瞧公良光武不疾不徐的甩箫笑道:“我是想活到老,学到老,活到五十还学巧吧。况且有人规定生得书生样就一定要饱读诗书,做个文书官吗?”说着,他将玉箫在指间灵活的转一下,抛上,之后又伸出一手迅速自蔚央殊发边一抓。
  “箫打无头蝇,落下再一抓,瞧!就这样。”玉箫落下,公良光武用另一只手接住,摊开方才好似抓到什么的那只手,里头正是一只颇大的苍蝇:“我自幼习武不习文,虽听书不少但识得的字却没几个。今听闻江柳书院之美名,当然就想入院一探究竟;这样……我此时才学字,又有何怪哉?”
  听公良光武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十分有理,纷纷点头;而蔚央殊却是瞪大双眼的瞧着他,好像有点被公良光武方才的动作吓到,但下一瞬,他便收回视线走到台前。
  不理会正说得津津乐道的公良光武,蔚央殊只单单拍案一下,随即,学生们便很有秩序的坐回座位,独留他一人站着。
  瞧见此情况,虽讶异蔚央殊的威严竟是如此之大,但公良光武也只有搔搔鼻头,自行寻了个空位坐下来。
  啪的一声,蔚央殊挂上一联。
  “今日……习此。”
  仍旧少言到快要让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学生们却都很有默契的一同回应,开始摊纸沾墨书写起那一排字。
  “热在三伏……嗯……是门学问!”多话的公良光武喃着,提笔写下第一个字,“热嘛!三伏指的朝是夏天啰?这样我就想到了一首南边的九九歌,间接的,我也想到了‘冷在三九’这词,然后又想到北边的九九歌……”
  “嘿!你倒是唱来听听!为何北边、南边都有九九歌?”一名学生好奇的回头,而坐在公良光武身旁的两位也跟着应和。
  公良光武笑了笑,他开始哼起小调:
  “夏至后一九二九,扇子不离手;三九二十七,吃茶如蜜汁。四九三十六,争向路头宿;五九四十五,树头秋夜舞;六九五十四,乘凉不入寺;七九六十三,夜眠寻被单;八九七十二,被单添夹被;九九八十一,家家打炭击。”
  停顿,周围的学生却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这歌好有趣,催促着要他再唱北边的九九歌。
  公良光武见蔚央殊还没发现他们正在摸鱼,也就压低声音续开口:“北边的歌就短些了,听好,这样唱的。”
  润润喉,他缓缓唱道:“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养花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八九雁……雁来……”
  “然、后、呢?”
  冰冷的话窜人公良光武耳中,一抬头,便瞧见蔚央殊双手抱胸,俊秀的脸上充满不悦的神情。
  当下,听公良光武唱歌的那几位学生旋即回头动笔写字,一下子便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这让公良光武尴尬的口水,有点困糗的咧嘴笑了下。
  “唱!”无视公良光武的笑,蔚央殊拧起剑眉冷道。
  有点被蔚央殊的气势震慑住,公良光武只得乖乖的听话,缓慢又小声的唱出那最后的一段词儿:
  “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黄牛遍地走呀……遍地走……”
  突然,学生们哄堂大笑,笑到连其他班的师生们都一同过来观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就算这词儿有到让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可还是有一人不悦。
  只见蔚央殊额冒青筋,以飞快的笔法在白纸上写下数个字递给公良光武。
  上头是这么写着——
  公良光武蓄意扰乱上课秩序,依校规处置,关房禁课一周!
*  *  *

  真是气死他了!那大嘴公还真不是普通的爱说话,居然第一次上他的课就敢在课堂上唱歌,他是去哪儿借来的胆?
  蔚央殊忿忿的走到江柳书院总房,门也没敲,手一打,门一下子便被粗鲁的打开。
  “院长!”
  蔚央殊怒吼一声,让正在整理盆栽的院长吓一跳回头。
  “你、你怎……”话多又无法说出口,蔚央殊提笔沾墨,飞快的写下——
  你怎么可以让那问题人物入学?
  看了看,院长歪头一想,“问题人物?谁……”
  公良光武!今日初上我课的那位!他竟公然在课堂上唱歌,无视上课秩序!
  好似早已料到院长会如此说,蔚央殊早一步飞快的写下这一排字,在院长语音未落之时便啪的一声放在他桌上。
  突然,也不知从何处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道:“哦?那你怎么罚?”
  怒正当头,蔚央殊也不觉有异,便又写下几字
  按校规,关房禁课一周。
  “既然如此,那同理!你也一样关房禁课一周!”
  “啥?”
  蔚央殊愕然,回头望向声音源头。
  “徒弟犯错,师傅同罪。”游亦麟扬起一抹笑容,闲适地道:“你既然是他的师傅,那他犯错,你自然也有责任。所以,跟你的弟子一样关房禁课一周。”
  “啥、啥?”有没有搞错?为什么那家伙犯规,他也得要受罚?
  徒弟犯错,师傅同罪!
  这……这是哪门子的荒唐事?
  心里如是想,蔚央殊还是对游亦麟及院长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后踏出门,再有礼的回身台上门,而后才愤怒的步离书院总房。
  为什么自己要跟那家伙一样被罚?什么徒弟犯错,师傅同罪!根本是那家伙自己要拜他为师的啊!他可是从没亲口承认答应过。
  走进书馆中搜刮了满手的书籍,无视其他学生注视的目光,蔚央殊迳自走向自己的厢房。
  虽然对义兄的判定深感不满,却也无法违背他的意思,毕竟他已经亏欠游家太多,不便反驳;但其实,有一半也是因为他懒得回嘴,才会顺势接受游亦麟罗织莫须有罪名的处罚。
  不过自己既然被罚了关房禁课,那他在房里念书总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想想,这也是不错的方法,因为公良光武那大嘴公被他罚了关房禁课,而自己也被兄罚同个刑,那不就等于近期之内都不会再跟公良光武碰面?嗯,这样说来,这个处分倒也还算不错。
  换个角度想想后,蔚央殊才微微一笑,放缓脚步来到自己的房门前。
  望了下自己怀中的书,蔚央殊才想着要怎么开门时,突然,咿呀一声,房门竟自行打开。
  “央殊师傅,你回来啦?”
  砰的一声!蔚央殊手中所抱的书籍全因方才那一句话而吓落了地。
                第六章

  夜晚,下了阵细雨,驱走原本略显燥热的温度。
  江柳书院昙楼第五号的房里,有一个人是愁云惨雾,另一个则是眉飞色舞、眉开眼笑。
  作梦也没想到,这么倒楣的事竟也发生了。
  因为新入学的学生多了一倍,所以原本一人一房制,现在竟改为一房两人,学生、夫子混合同睡。
  昙楼第五号,那时听他自我介绍时就觉得这房号很耳熟,却没有仔细去想,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跟他住同一间房。
  不会吧?那接下的一周关房禁课,不就得一直跟他在一起!
  “师傅……”
  “滚!”不让对方说完话,蔚央殊狠狠的说出口。
  “唉!那个蔚夫子……”
  “闭嘴!”
  “央殊……”
  语音有点暖昧,而这样温柔的呼唤让蔚央殊打了个冷颤,提笔写下数个字后将纸条扔给迫坐在角落的公良光武,上头写着——
  谁准你这么亲密的叫我?你给我滚到别的房间去!
  叹口气,公良光武无奈的甩着玉洞箫。“央殊,这种分配又不是我作主的,你怨只能怨老天的安排、月老的决定,所以我们两人才会再见面,甚至像现在这样可以朝朝暮暮的相处在一起,这是好事不是吗?为了你我的大好将来,咱们也可利用这几天好好彼此了解一番。”
  “去死!”
  “唉!为何你老爱这种话呢?虽然你贵为我的师傅,但我还是觉得这么常说‘滚’、‘去死’、‘烦’……这类话实在是不应该。好话多说点,对自己也会好一点。”
  我见你就只想说粗话!好话?对你就是不想说!
  飞过来的纸上写着这么一段回答,这让公光武拧了下眉:“怎么会?你我是一体的啊!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想说粗话?难道我这么惹人厌吗?不会吧?好歹我也生得高挺迥拔、鹰眼剑眉、满身书巷味加才华洋溢,我又不像那些杀猪、杀牛的屠夫,也不是砍柴、挑柴的木工,更非播种耕田的农民;我身着华衣、我饱读诗书、我习武练功,这样为何还会想对我说粗话?”
  “闭嘴!”
  蔚央殊受不了的怒吼一声,依旧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提笔快速的写下——
  谁跟你是一体?就凭你片面之词便想断定我是君子国的人吗?我是一看到你便觉得烦!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夜晚,我定被蚊蝇声吵到不能入眠。所以,我一看到你就想说粗话,你又能拿我怎样?
  “是不能拿你怎样。”
  背后传出的声音让蔚央殊一震,吓了一跳。
  怪了!他还没把这张写好的纸扔过去啊……怎么那家伙的回答却自背后先传了过来?
  “夫子的书法精湛,学生想观摩观摩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背后有股温暖的气息飘了过来,蔚央殊缓缓回头,却瞧见那令人讨厌的家伙已经自角落走到他背后,一手把玩着玉洞箫,一脸轻松自在的望着他。
  四眼相对的那一刻,他微微一笑。
  顿时,蔚央殊只觉得震,紧接着他便快速的移开视线。
  整个房间突然就这样沉静得只剩雨声,多话的公良光武不开口,以笔书写代话的蔚央殊也停下了笔,整个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暖昧的气息及雨香。
  有点像是被老鹰紧盯住而无法动弹的小老鼠,蔚央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让公良光武觉得奇怪,于是,他上前在他耳边轻唤。
  “央殊?”
  “哇啊!”
  被公良光武这么突然的一唤,蔚央殊吓得捂住耳弹跳起身,却因此而不小心撞到桌脚,整个人往后仰。公良光武见状,快一步的伸手揽住他的腰,免得他因而难看的跌坐在地。
  “没事吧?有没有怎样?扭伤脚了吗?”公良光武担忧地道,一手更是担心的撩起他的衣摆,想检查他的脚踝是否有扭伤。
  公良光武这动作可让蔚殊吃惊的瞪大了眼,怒喝一声:“你想做什么?”他打掉公良光武的手,推开他的同时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被瞪得有点无辜,公良光武微耸了下肩,双手一摊,“没想做什么,只是好心想看看你的脚有没有扭伤。瞧你这样走路一拐一拐的,肯定是扭伤了脚,别闹了!央殊,让我看看吧!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等伤是难不倒我的。来,我看看!”
  “别过来!”蔚央殊怒斥,因为公良光武的接近而缓缓往后退。
  他的脚哪里有扭伤?这分明就是他在胡诌!
  “啊!央殊!小心——”语音未落,匡啷一声,蔚央殊不小心地再次拐到另一个桌脚,弄翻桌子,身子倾向柜子边时,又有股力道拉住自己,顺势转跌到床上……
*  *  *

  “重!”
  身上有个重量重重的压住自己,蔚央殊难过得想转身却动弹不得,一睁眼,映入眼中的竟是一张俊脸。
  “滚开!”蔚央殊愤怒的将公良光武推开,撑起身想站起之时,却又一屁股重重坐下。
  “咦?”没力!他的脚居然没有力气站起?不信邪的再奋力一站,但左脚踝却来一阵刺痛,逼得蔚央殊闷哼。
  一旁公良光武见这情况便趋上前拉起他的衣摆,随即又引来蔚央殊的不满。
  “走开!”
  “闭嘴!央殊,难道你要让你的脚废了吗?”公良光武很难得的发怒一吼,便让蔚央殊乖乖的闭嘴。
  他掀起他的衣摆,褪去他的鞋,露出的脚踝果然从白皙转为紫红,他见状只是轻轻一揉,蔚央殊战栗一缩,表情甚是痛苦难耐。
  “有点脱臼,忍着点,我帮你接回,疼一下就了。”
  “脱……脱臼?啊?”
  毫无预警的,公良光武趁蔚央殊不备,快速地将脱臼的地方接回。
  “好了!一下子的工夫,很快……吧?”忽地,有水滴落下,公良光武抬头一看——
  一对姣好的剑眉紧皱、长而浓密的眼睫紧闭,白皙的脸蛋微微酡红……有一颗晶莹泪珠窜出眼里,宛若浅溪般滑落瓷陶般的脸颊,再雨滴一般落下……
  “很痛吗?”公良光武心疼,也跟着紧皱剑眉缓道。
  没有回应,蔚央殊咬着下唇、半拧美眸,抬手想抹掉泪水之时,公良光武竟拉住他的手,一把拉了下来……
  蔚央殊的身子顺势往前倾,头一低,下一刻,发现公良光武也跟着凑上俊脸,两对唇瓣就这么的印在一起……
*  *  *

  眷恋,就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这种不争气的事实比眼前这家伙强强吻自己还要令他惊讶!
  猛然推开公良光武,蔚央殊捂住自己的唇,一举步便是夺门而出。
  他居然会沉溺在那大嘴公的吻中?他居然不想放离那唇瓣?他居然希望对方就此将他紧紧拥抱住?
  天啊!他是在想些什么?他不是对公良光武很头疼吗?他不是很讨厌他吗?
  但为什么方才会突然涌现那些可耻的想法?
  蔚央殊任凭雨水拍打在身,不停歇的往江柳书院后山跑去,不明白自己要跑到哪个地方,但就是不想停止的奔跑。
  为什么总是突然有一些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行为籼想法出现呢?明明他也跟自己一样是男性啊!还是说、还是说他的心理有问题?
  不懂!这种慌乱到连自己也无法克制的感觉。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渴望着被对力拥抱,这种心态让他慌到想呐喊,想吼出那种不安。
  突然一个不慎,蔚央殊被树根绊到,整个身子往前倾,扑倒在泥地上。
  “呜……”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种情感了。心烦、心慌再加上头疼,忍不住的,蔚央殊干脆坐在泥地上放声哭了起来。
  哭到就像遇到什么肝肠寸断的事,哭到分不清在脸上纵走的究竟是雨水抑或是泪,哭到行为宛如回到儿时一般的幼稚可爱……
  忽然自背后传出老虎低吼声,拉回蔚央殊的注意力,哽咽的睁开迷蒙的星眸回头看,却瞧见一头花虎自林子中向自己走来。
  怪了,怎么书院后山会有老虎?
  蔚央殊揉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那是一只茶色花虎,正一步一步的朝自己逼近……
  “啊——”面对着眼前的花虎,蔚央殊慌乱的想退后转身便跑,无奈背后又传出一声低吼,回头一瞧,又是一只相同花色的老虎。
  往后瞧是虎,往前看也是虎,蔚央殊不禁腿软的往另一边退,直到他的背抵住了巨木树干。
  无路可逃了!
  没想到他蔚央殊竟会在自己的学院内被两只大老虎撕裂吞食,他不由得害怕的又想哭了。
  为什么他这么倒楣?连二接三的发生一些常理无法断定的事情?为什么他这么歹运?又在这里碰上两只巨虎?为什么他连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也没有办法?
  “央殊!”热悉的声音破空而至,引得蔚央殊抬头往前望。
  是他!
  突然,心中的疑惑大石顿落,蔚央殊想也没想的便拔腿往前跑去,一把抱住那高大身影,埋入对方怀中颤抖哭泣。
  蔚央殊突然的抱拥让公良光武吃惊,也因为这一冲击而打落手中的伞。
  雨,继续下着……
  整个林子之中,就只有雨声和怀中人儿的哭泣声。
  有股甜腻的感觉自胸口涌上,虽喜于蔚央殊的拥抱,却也心疼他的眼泪,他拍拍他的背,下意识地将他拥得更紧。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别怕!”
  “虎……巨虎……”蔚央殊支支吾吾的抬起手,指向方才站在他面前的那两只老虎,但却有一阵湿热触感自指尖传来,他吓一跳的回头,一看差点没晕倒。
  那两只巨大花虎竟然已经站在他身后,并伸舌舔他的手。
  “啊啊……虎、虎……”蔚央殊快被它们吓到断气,再抬头时,却瞧见两只花虎的后面还站着两只更大的花虎。
  原本不是才只有两只而已,怎么现在变成四只了?难道是天要灭他们?老天真这么狠心的要他们命丧在这几只畜生的口中?
  “央殊,冷静点!”公良光武拍拍蔚央殊的脸颊,要他镇定下来。“这是我们的花虎,不会伤害我们的。”
  谁的花虎啊?有谁会豢养这种一站起来便会压死自己的老虎?开什么玩笑?
  蔚央殊摇摇头,紧抓着公良光武的衣服不放,硬是要躲开那几只离他越来越近的花虎。
  “真的!央殊,别紧张!”公良光武笑了笑,对眼前已被吓到无法思考的人儿加以解释道:“君子国的人向来都各有两只花虎为伴,后两只是我的花虎,名字叫铃铃和兰兰,前两只嘛,应该是你的吧!”
  “我的?”蔚央殊半拧剑眉,怀疑的摇摇头。
  他敢确定,从小到现在他连半只阿猫阿狗都没养过,更何况是这种体型超大的花虎?还一次两只?不信!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不信!那看看我的吧!”公良光武一笑,执起被打落的伞,对那最巨大的两只花虎轻声一道:“铃铃、兰兰!回来!”
  不过片刻,那两只花虎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很简单的。你也试试。”
  “我?”蔚央殊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可……名字……”
  “你知道的!你小时候应该有帮它们取过名字,在现实或是梦中……”
  梦?蔚央殊胆战心惊的望了两只花虎一眼,忽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面前的这两只花虎看起来好熟悉,就好似他小时候所做的一个梦,模糊但他却清晰记得其中的内容,是与两只小花虎一同游玩的事儿……
  梦中的他替它们取了名字,因为一只温驯像流水,所以就叫“水云”,而另一只好动性如焰,所以叫“火霞”。
  “水云、火霞?”
  听到自己的名字,两只花虎随即低咆了声,走向前在蔚央殊身边磨蹭。
  原本还以为那只是一个非现实的梦,却没想到那两只在梦中出现过的老虎竟然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有点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样的结果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说到讶异,对于自己是君子国人民一事,才是令他感到震惊。
  原来他真的与公良光武一样,都是君子国的遗裔。
  这么来,公良光武之前所说的就全是事实了?那个会互相吸引的事……
  “这两只花虎叫水云和火霞啊!真不愧是教书的夫子所取的名字,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公良光武笑着打断蔚央殊的思绪,想退离蔚央殊借此让他们团聚,但随即又被他一把拉住。
  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求救目光,公良光武只好笑了笑,叹口气,将他抱离那两只花虎,拍拍他的衣服。
  “你希望它们回去的话,就开口跟它们说,它们会听你的。”
  “回去?哪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蔚央殊依旧紧抓着公良光武的衣服不放。
  只见公良光武浅浅一笑,指指蔚央殊的胸口,暖昧的回答:“那还用问!当然是……你的身体里。”
  黑夜,有别于江南镇内绵雨的天候,江南西边广阔的森林上空无云、无星,只有一轮弯月高挂天边,模糊得几乎不见光芒。
  蓦地,漆黑的林子出一道诡异十足的嘶吼。
  似人尖叫,但又有着百蛇吐信的嘶嘶声,其中还掺杂着马蹄的声音。
  “江南镇内……有君子国的人……”
  “又有食物可以吃了……”
  “总算可以不必再以杂物代替,总算可以吃到像样点儿的美食。”
  “那带着虎腥味的美味鲜肉……”
  “那令人垂涎的体肤……”
  “呵呵,哈哈哈……”
  尖锐的嘶吼让夜晚的鸟兽飞窜,刺骨般沁冷的笑声划破夜空,漆黑的林子里充斥着极度难闻的血腥味,及数个诡异的野兽身影……
                第七章

  洗去一身泥水之后,蔚央殊换了新衣坐在房内任由公良光武擦拭湿发。
  黑亮的秀发闪着银光,公良光武是越擦越喜欢。
  “还、还没好吗?”蔚央殊半拧剑眉道。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光擦干一头湿发得花这么久的时间,他的头发又不比他多,为什么他的干了而自己的却还没干?
  “还没。”
  公良光武爱怜的细细擦着一根根发丝,微微一笑,“现在外头还下着雨,如果头发没仔细擦干的话很容易得风寒的。你身子又这么瘦弱,要是得风寒倒下怎么办?虽然我很会照顾人,但是瞧见你痛苦的模样还是会很难受;所以,我才会这么努力地想把你的每一根头发都相当仔细、小心的擦干……”
  “停!够了!”蔚央殊受不了的甩开头,“停口!也停手!”
  实在是受不了公良光武的仔细和多话,所以他出声警告。
  但这等小程度的警告,公良光武岂会放在眼里;随即,他又贴近蔚央殊,双手放在他的头上。“真是!不必跟我客气啦!你我都心知肚明咱们是君子国的人,互相吸引,所以你何必我客气呢?对你这般爱怜也是出自我内心的喜欢啊!你大可跟我闹闹别扭、撒撒娇的,我可是很想看你可爱的模样。”
  啥?眼前这男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叫一个男人在他怀里闹别扭、撒娇?想看他那种可爱的模样,可爱?哼!冲着这两个字,他就是不爽!
  “休想!”头一甩,蔚央殊不耐的拨开公良光武的手,打掉他手中的软布,看也不看他。
  但他这样的作为让公良光武笑得更乐了,只见他不疾不徐的拾回布,一脸暖昧地笑了,“你生气的时候果然特别可爱。”
  可爱?他又说了!这个王八羔子!
  “你……公、公良光武!”
  “是,师傅有事?”
  无视蔚央殊的怒火,公良光武微笑着站直身,回头,双眼展露出真挚的目光直视着他,“师傅唤弟子有何指示?”
  “你、你……你给我……面、面壁、思过!”
  忍不住,公良光武又闹他玩笑的鼓鼓掌,“哇!师傅英明!徒儿总算是听到师傅开金口说出超过五个字的话了。这真是感动的一刻!”
  蔚央殊不反驳,举起手便扔出一本书,正巧不偏不倚的打中没有防备的公良光武。
  “去面壁!”
  恢复到以往少言又无情的蔚央殊,再次拿起四书和五经直勾勾的瞪着公良光武,好似他敢再反驳,就莫怪这两本书无情的往他身上去。
  当然,也不会有人到了这种时候还敢耍嘴皮子,下一刻,就只见公良光武乖乖的闭上嘴,高举双手投降,真的听蔚央殊的话,面壁思过去也。
*  *  *

  声唧哪,又到了小暑的炎热时节。
  这日,公良光武牵着蔚央殊的手离开江柳书院,晃到市集。
  “光武!不、不……”
  “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行的!瞧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待在江柳书院与书为伍,鲜少外出,一月之中更是没有几天晒过太阳;我看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一定会越变越虚。”公良光武打断蔚央殊想说的话,拉着他的手往湖畔边走,“现在正值荷莲盛开之时,我们到湖畔上赏莲花。”
  “莲?呃……我……”
  “不可以拒绝!反正我们也被禁止上课,与其待在房里发闷,还不如出外走走散散心,你就别再啰哩啰唆的!走吧!”
  “可、可是……”就因为被罚关房禁课,所以应当只能在房里念书,哪有外出游玩的道理?
  但自己说不过公良光武,身边又刚好没笔可写,蔚央殊只能抿着嘴,不甘愿的任由他拉着走。
  走了一段,公良光武放缓速度回头。“会热吗?今天看来挺闷的,我撑伞好了。”说完,他还真就当街打开一把伞递给蔚央殊,“你拿吧!”
  “咦?不……你的……”
  “这不是我的。”公良光武笑了笑,硬把伞递给,“这原本就是你的伞。”
  “我的?”蔚央殊不解的提高音调问道,有点不太明白为何公良光武要说这伞是他的,他曾借伞给他吗?
  看出蔚央殊一脸的不解,公良光武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谷霎时节的时候,我们曾在这儿相遇,而伞就是你那时给我的。”
  谷霎时节?在这个地方?
  蔚央殊歪头想了想,渐渐地,思绪飘到了那个时候……
  那时刚办好义兄交代的事,他想淋雨走回去,但小侍童却硬要替他撑伞挡雨,模糊的印象中他与某个人擦身而过,正巧那人没有带伞,又很亲切地帮小侍童打开伞,且很多话的解释一些道理……
  因为对那个人的感觉很好,所以他把伞让给了他,并开口但却没有发出声音的说出了个“请”字。
  那个人是他吗?
  “就是因为你说了那个‘请’字,我才会被你深深吸引。”公良光武温柔一笑,双眼望向湖畔,“虽然没有声音传过来,但那时我就是知道你说了那个字,那个意思是,请走?请我用伞?还是请我追上你?”
  公良光武这番言论让蔚央殊乱了脚步,他瞠大眼的望着他,接着,瞧见他叹口气,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如凉爽的风一般,轻轻拂上他颊边的发。
  “不管如何,我很庆幸总算不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着你。”
  突然,蔚央殊只觉脸上一热,下一刻便马上轻敛眉头低垂,不敢看向公良光武,一味地跟着他走。
  这应该是真的吧?他对他的感情……
  虽然已经证实他蔚央殊也是君子国的人,可是对于公良光武所说的那种相互吸引,他还是有点不信。
  但内心的骚动是真的,对公良光武的所作所为也会在意,可这种事……总觉有点儿不够真实。
  就在蔚央殊还在思考着事情的时候,公良光武停下脚步,伸手接过他的伞,低头朝他温柔一笑。
  “上船吧!我们游湖去,暂时把那些想不透的、烦人的思绪抛开,好好的玩一玩再想也还不迟。”公良光武耽上船,而后展露出阳光般的温徐笑容。
  叹了一口气,蔚央殊也登上小船。
  也罢!就如公良光武所说的,暂时把炳恼的事抛到一边吧!反正……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多得很,多到可以让他好好想想,自己对于公良光武的感情
  “我把船推离岸边啰!”公良光武说道,叩的一声,船桨顶岸边,将船顺利的推离湖岸。
  湖面有点点荷花和丛丛高立的莲花,他们所乘坐的小船渐渐地驶进荷花与莲花之间,就如同鱼儿一般,在水芙蓉之间,缓缓飘荡、随波逐流……
*  *  *

  艳阳虽高照,却也因为湖水而稍减温度。
  蔚央殊静静的望着湖面,看着一朵又一朵的莲花,有时还伸手去触碰那已贴近船边的白莲;不知不觉间,小船飘进了盛开高挺莲花的地方。
  这地方莲与莲、荷之间的间隔并不是很宽,所以数量虽然多到像是进入莲花走道一般华美,但却鲜少有大船驶进,仅有几艘小舟载着成双成对的情人游玩其中。
  “菱叶萦波荷风,荷花深处小舟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公良光武若有似无的吟着诗句,自身旁随手摘了一朵盛开的白莲递给蔚央殊。
  “这首诗的意思不须我多作解释,想必你也应该了解吧!”
  轰的一声,蔚央殊的脸上又窜上了一抹火。
  这家伙怎么老爱说些令人脸红的话啊?
  “我……”皱了下眉,蔚央殊困窘的低下头,但不过片刻,公良光武便马上捧起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我喜欢你,央殊,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公良光武孩子气地道。
  闻言,蔚央殊更是尴尬得想撇过头,无奈却被他制得死死的。
  真是该死!早在上船时就觉得有点奇怪,船上竟然没有船夫,又小得只能容下两人。当小船驶入这高到看不见岸边的莲花丛中时,心中的不安更是逐渐扩大,果然!眼前这个家伙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开始跟他示爱起来
  “你呢?你应该不会讨厌我吧?因为我们是互相吸引的一对啊!”
  “我才……我才没……有……”天啊!是要不要放手啊?这样一直被捧着脸很难受耶!害他想伸个腰也不成。
  “你还是不承认你是君子国的人民吗?”公良光武放开手,撑起自己的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
  蔚央殊摇摇头,很诚实的道:“我承认。”
  起码他亲眼瞧见了自己所拥有的两只花虎,没道理还否定自己是君子国人民的事。
  “那不就得了!”公良光武手一摊,爽朗的道:“那你更应该要正视自己对我的感觉。”
  “感……感觉?什、什么……”蔚央殊装傻的撇过头闭上了眼,但却被公良光武接下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他缓缓靠近他,紧接着捧起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下。
  “就是想亲吻对方脸颊的感觉。”
  “谁、谁会……唔……”
  话才刚说一半,未竟的话语就被公良光武含入口中。
  须臾,公良光武轻舔着蔚央殊的软唇,缓缓一笑,“还有想亲吻对方的感觉,甚至是……”随着语音,他的手滑到了蔚央殊的腰间,另一手更是放肆的拨开眼前正瞪大眼、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何事的人儿的黑发,轻轻揉着他的耳垂,唇瓣也再次地印上他的唇……
  有别于第一次只是唇瓣相触的亲吻,这次公良光武是直接引诱蔚央殊开口,乘机探舌进入……
  “唔……”
  蔚央殊有点不适的想退离那在口中肆虐的暖物,却又被逗弄得无力抵抗,他的抗议全都化成了令人陶醉的呻吟。
  “我是爱你的,央殊……”
  公良光武缓缓地道,分离不到半刻,又随即吻上那正喘息着的红唇,将这些话语随之推入他的唇中,把蔚央殊逗弄得更加迷乱。
  看着眼前人儿一副拧眉想逃的模样,公良光武便更加进一步的接触他,压抑不了心中的那份骚动,他将手探人蔚央殊的衣内,开始轻揉着他胸前的敏感……
  “不……唔……光武……住……手……唔嗯……”蔚央殊出口想喝止住公良光武的无礼,却反被他吻住,硬是将他的抗议化为柔音。
  怀抱中那渐渐升高的体温宛如是燃起自身火热的火种,抗议的嘤咛好似甜腻的蜜汁令人垂涎,让人好想再更深入的往下探索,逼迫对方吟出更撼动人心的诗歌;渐渐地,公良光武的手开始往下游移,直驱探入蔚央殊的衣摆内,抚上那令人迷乱且又火热的深渊禁地……
  突然,一记令人胆寒的声响窜入渐失理智的两人之间,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
  下一刻,他们便感觉到有股清凉自底下传上来。
  忽地,哗啪一声巨响!
  因为不良的动作导致小船倾斜进水,而那令人胆寒的声响便是船底裂开的声音。
  当然,不用说,这么一声巨响让方圆数里的人都明白一件事。
  有人的船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翻了……
                第八章

  “我下次不敢再对蔚央殊做那种下流事,我下次不敢再对蔚央殊做那种下流事,我下次不敢再对蔚央殊做那种下流事,我下次不敢……”
  “闭嘴!”蔚央殊朝背后那个正在抄写罚书的家伙怒吼一声,顺便再多扔几本书过去,要他住嘴。
  真是够了!要这家伙罚写“我不再做下流事”一千次,他竟然将那几个字自动改写成“我下次不敢再对蔚央殊做那种下流事”,还一边写一边念。
  天杀的混蛋!他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对他做了什么丢脸又下流的事吗?
  “我下次真的不敢再对你做出那种下流事了嘛!”
  “你还说!”天啊!外面有没有人经过?没吧?应该没有人听到这家伙说什么吧?
  然而,这不知事情轻重、也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公良光武竟又开始他的理论,“不过,我想我们是互有感觉的一对了,所以偶尔做做也没关系吧!央殊?”
  这家伙是指做什么?蔚央殊眉头拧得更紧,不应答。
  “央殊!央殊!我们明儿个到市集去逛街如何?老闷在房里会生病的喔!要不到书院后山散散心怎样?还是你想到杭州西湖去游湖?或者到那避暑胜地热河也不错,你说是吧?要去哪里?”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傻话啊?杭州西湖跳到河北热河?蔚央殊挑了下眉,依旧不看他,继续读自己的书不回话。
  “嘿!央殊,你在闹什么别扭啊?”公良光武一手搭上蔚央殊的肩,却反被怒瞪了一眼。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闹别扭了?
  蔚央殊提笔写着这几个字,而后冷淡开口道:“滚!”
  “又叫我滚?”公良光武将椅子拉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滚这个宇大概就是你说最多次的字吧!起码对我而言是这样,是吧?央殊?”
  蔚央殊又没回应,仍然不理会他继续看书。
  “别看了!”
  公良光武将蔚央殊手中的书抽走,皱紧剑眉,“为什么你都不直接开口回我的话?就算回也都只是用笔回答,难道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你讨厌我的话就直说吧,省得我浪费口水讨好你!”
  对于公良光武突如其来的愤怒,蔚央殊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紧接着在看到他起身想走时,他反而慌了起来。
  “啊……我没有!”
  蔚央殊莫名其妙的话让公良光武缓缓回头,一反平常温柔的双眼,冷冷的看着他
  “没有什么?只说了半句的话谁听得懂?”
  “我……我……我没……没……”
  被公良光武这么一喝,蔚央殊反而畏畏缩缩、支支吾吾的,下一刻,他还是转身提笔想写下他要说的话;就在沾墨之时,右手反被一股力量按住,接着,笔便被抽走。
  “话用说的比写的快。”公良光武不知何时已步到他身旁,啪的一声便轻易将笔折成两断,一双鹰眼直直的望进蔚央殊眼底。“我不想看你用写的,我要听你讲出来。”
  “我……没有……我、我……”
  “说不出吗?那算了!”公良光武冷淡的放开他的手,头一甩,举步便往房门走去。
  他正动手开门时,蔚央殊慌张的开了口大喊:
  “我没有讨厌你!”蔚央殊跑向前去将门闩拴上,拧紧剑眉挡在门前,“别走!光武!我承认你是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承认!只是我说不出口而已,我不知道在你面前我该怎么表现、该怎么处理,因为我不会嘛!”
  是……是要教他怎么办?他从没遇过像他这样会让他心乱的人,面对他时又该如何表现?他不会!没有人教他啊!
  他一颗脑袋总是无时不刻的在想着要怎么相处,才不会让公良光武感到奇怪,想模仿他对他做出的行为,偏偏自己的舌头就是没有他的灵活,想表达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蔚央殊一副快要流泪的模样让公良光武微微叹口气,他爱怜的捧起他的脸,在他颊边轻啄一下,“你总算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了。”他笑道,抬起蔚央殊的下颚再一吻,“冲着你难得说出口的这段话,我教你怎么处理这种事。”
  公良光武将蔚央殊的两手拿起,张开,让他环抱住自己的腰,“首先,有件事得事先声明,等会儿教你的,你只能对我做而已,其他人都不可以,懂吗?”
  虽然不太懂公良光武究竟是要教他什么,但蔚央殊却任由他摆弄,点点头回应。
  “在这个时候,挽留我的方法很简单,第一,就是这样紧紧抱住我,再来便是抬起头吻我一下。”
  “咦?”蔚央殊半拧剑眉,一双原本紧抱着的手有点放松。
  “我要走了。”公良光武冷冷一道,举步便又踏向前,伸手要开门。
  瞧见此情况,蔚央殊慌张的紧紧抱住他,“别、别走!我……我做就是。”
  随即,他抬起下颚,生涩的吻了下公良光武的脸。
  可,他这番作为只让公良光武停顿一下,之后,他又转身要走。
  “亲的地方不对,我还是走吧!”
  不对?这让蔚央殊更慌了!那他是要亲哪里啊?看公良光武真的无情地打开门闩,门也开了一条缝……他忍不住落泪了。
  顿时,公良光武停下动作,缓缓回头看着那还拉着他的衣摆、却已泪流不止的人儿。
  “我还没教你第二招,你竟然就使出来了……”觉得自己的玩笑是有点儿过火,公良光武将门闩拴上,走到蔚央殊身边紧抱着他,“我闹过火了,抱歉!”
  公良光武低下头,吻走蔚央殊的泪水,再轻轻上他的唇,“问题的解答是吻这里,且还是这样的吻……”
  灵舌缓送而入,轻触蔚央殊的丁香小舌,或浅或深的舔舐逗弄……
  “唔……嗯……”
  “我可以碰你吧?”公良光武抵着蔚央殊的额,捧着他的脸深情望着,缓缓的逼他往后退走。
  有点听不懂公良光武所指的“碰”为何意,他现在不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唇吗?那为什么还要他的许可?
  看出蔚央殊眼中的疑问,公良光武只是微微一笑,将他逼到了床边,并让他跌坐在床上。
  亲昵的吻了吻他眼中残留的泪珠,公良光武在他耳边轻吐话语:“这个‘碰’,并非平常的触碰,而是你罚我写一千遍那种……”他舔吻着蔚央殊的唇,一手拂开他的发、揉着他的颈,缓道:“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对你这么做;因为爱你,所以才想碰你。”
  “我……那我现在……该说些什么?”
  迷蒙的双眼透露着疑惑,很显然地,蔚央殊还是不明白公良光武在说什么。
  公良光武一愣,随即又是一笑,那种温柔到几乎可以融化他的笑容。
  “不必说话,你的嘴现在可以不必用来说话。”
  “咦?可……可以这样?”蔚央殊惊讶的瞪大眼,但随即发现到公良光武邪笑了下。
  他笑着,且爱怜的拨弄着他的发,“可以,你可以不用说话,但你得要……”
  他缓缓凑上俊脸,半眯着眼说道:“吻我,接下来的时候,你都要一直不停的吻我……”
  语毕,他一手轻缓的解开蔚央殊的腰带,撩起衣摆,探进他在莲花丛中的神秘地带,不禁引起蔚央殊一震。
  “你、你的手……”
  “我可以碰你吧?回答。”公良光武爱怜的亲吻着蔚央殊的耳垂,逼他再次打了个颤,诱他说出他想要的回答。
  “可以,啊……等……等一下,你的碰……唔……不会是指这种……啊……”
  蔚央殊这时才恍然大悟,开始想挣脱公良光武,但却被他给压制住,无法动弹。
  “不用说话,央殊,吻我就好……”公良光武吻了下蔚央殊的唇,温柔的声音引起他一阵心痒。
  “可……可是……啊……嗯……停啊……”
  对于公良光武那已到深处或揉或捏的大手没辙,抗议全成了无用的呻吟,耳边传来的温柔声音更是直直燃着他腹下的欲火;不自觉地,他缓缓转身吻住了他……
  蔚央殊的动作让公良光武一震,随后便笑了下的回应吻着。
  “讨厌我这么做吗?”
  “不……啊……不讨厌……”
  “那……”
  语音的结尾不说出口,公良光武伸出左手朝空中一弹,熄了桌边的火烛;接着,在漆黑的床边,便出现了些微带着戏弄意味的深喘呼吸……
*  *  *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拒绝不了他?蔚央殊走上街上,闷闷的想着。
  发生关系也已过了几天,但他就是想不透为什么那时的他无法抗拒公良光武,甚至是……随着他而动?
  一想到这儿,蔚央殊又脸红了。
  张望一下四周,幸好那多嘴的家伙没在身边,要不让他瞧见,定又要被他数落讥笑。
  叹口气,因为学院又要添加一些教材,所以他才得以外出;本想自己一个人去吩咐各店家准备的,谁知那家伙又跟了上来。
  所幸他提议两人分别行动,以免到时他又无法克制他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
  好不容易吩咐好了他所负责的店家,蔚央殊便前往他与公良光武约定好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今天有特别的市集集会,所以摊贩和人潮竟然比平常多出了一倍,对于不擅走在人多的地方的蔚央殊,要穿梭在这么多人之中,就显得特别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穿过一群人,蔚央殊还以为接着就可以轻松地走;但下一刻,却撞上了一个青年,力道之大,让他跌倒在地。
  “啊!你没事吧?”对方有礼的伸手拉住蔚央殊,亲切的将他扶起,并帮他拍去身上的灰尘。
  突然之间,蔚央殊感到有股冷寒之气朝自己直射而来,猛一抬头,面前站着的是方才那位撞倒他的青年。
  青年微微的笑着,一脸歉意的宜跟他行礼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东张西望的跑,所以才撞到公子……呃……公子没事吧?有扭伤脚吗?需不需要上药?”
  看青年一副愧疚的模样,蔚央殊也尴尬一笑,摇头,“不用。”
  不习惯对其他人多说话,蔚央殊只好点点头、笑一笑,表示自己也有错,要对方毋需介意。
  就在此时,远方有个老妇人朝青年喊了声。
  “儿啊,你是在做什么啊?”老妇人跑了过来,喘了几下,“真是的!跟人蘑菇些什么?”
  “娘啊,不是的!是我不小心撞倒人了。”青年不好意思的搔了下鼻头,却被老妇人打了一下。
  “真是不成材!还笑得出来!”老妇人怒斥,下一瞬便马上转向蔚央殊行礼,“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老妇教子不当,如有伤了公子,我这就替他向你陪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
  “呃……不……免了、免了!”蔚央殊微微一笑,欠身一躬,扶起了老妇人之后,还是一贯的温儒笑着,点了下头,他转身举步走离他们。
  瞧见蔚央殊要走,老妇人更是提高声音大喊:“公子,真是抱歉极了!公子!”
  “哪里,我也是。”蔚央殊回头再一笑,行个礼后才走离。
  看着蔚央殊的背影,老妇人和青年微微笑道,很温柔,但却又很像是找到什么宝物一般的笑……
  “看起来是很美味的食物。”老妇人眯着眼,脸上的皱纹深得可以。
  青年看了那背影一眼,摊开手往嘴边一放,伸舌舔吻道:“肉质软得彷若一触即碎,白皙的肌肤之下,想必他的鲜血定也如蜜汁一般甜美……”
  “是极品……”
  “没错,是可比鱼翅、鲍鱼和燕窝般高级的极品……”
  忽地,阳光之下突然出现了两个非人的影子,马兽类的身子却接着人的头颅,双耳还有两条蠕动的蛇样;但下一瞬,影子消失,而那一老一少也消失在人群之中……
*  *  *

  公良光武在客栈中等了许久。
  他喝着凉茶,望着客栈外人来人往的人群,静静的梭巡着那抹熟悉的人影。
  “怎么这么久还没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公良光武半拧剑眉,闷闷的想。
  果然还是应该陪着他一起去处理这些杂务才对,这样他也就不必在这里焦急。
  “嘿,听说西边的林子里最近出现一些怪东西呢!”
  隔壁桌的一位商人如此说着,引起公良光武的注意。
  他对面的男子喝口茶,应道:“可不是!我有个妹婿有一天上想抄近路走那林子,你知道他瞧见了什么?是鬼啊!面目狰狞,长得更是奇模怪样。我妹婿自从瞧见那诡异的东西后便一病不起,他到现在每晚还都会惊吓得睡不着呢!”
  “真这么惨?我还以为是江湖道士在那边瞎扯哩,没想到竟是真的。”
  “是啊!所以说夜路还是别走的好!那林子边的住户也说最近那里常出现怪声音,隔天早上一醒,一些鸡呀、狗啊、鸭的全都不见了,到处血迹斑斑,多可怕啊!那林子去不得,路还是趁早赶的好。”
  “是是是!说得对极了!”说完,商人便早早结了帐,走出客栈慌张的提了货便走。
  他们的对话让公良光武深感兴趣,因为在家乡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稀奇古怪的江湖传闻,所以对那闹鬼的林子,不知为何地就是起了极大的兴趣。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
  熟悉的声音打断公良光武的思绪,一抬头,便望见那再熟悉不过的脸蛋。
  “央殊,你总算来了啊!”公良光武笑着,为他倒了杯茶,“饿吗?叫些吃的好吗?”
  睨了公良光武一眼,蔚央殊挑了下眉,“方才等我的时候怎不叫?”
  “唉!人多吃饭才好滋味啊!店小二!”公良光武手一抬,唤来店小二,点了几道小菜后又对着蔚央殊傻笑。
  被看得有点难受,蔚央殊不太高兴的打断公良光武那无聊的举动。
  “干嘛一直看着我?有什么好看的?”还笑得这般贼,一定有问题。
  只见公良光武依旧还是那副笑容,缓缓的喝着茶,“没啊!只是觉得跟你这么正常的说话很难得,想多听你说说话罢了。”
  公良光武这么一讲,蔚殊才猛然惊觉。
  对啊!他竟然可以跟别人一样正常的对话了?但刚刚明明……他还说不出这么多的话啊……
                第九章

  “我想你能正常对话的对象大概也只有我吧!”
  就像是看穿蔚央殊心里所想的,公良光武夹了一筷子方才店小二送来的菜入口。
  “你、你太小看我了吧?”
  “不服?那么麻烦你去跟店小二说我要再多加两碗白饭、一壶铁观音、两壶甜酒,顺便随口问问在这儿住一宿多少钱!”
  公良光武挑挑眉,再喝口茶,好整以暇的看着蔚央殊接下来的动作;却只见他抿抿嘴,低下头之前先怒瞪他一眼。
  “强人所难!”蔚央殊闷闷地道,他承认自己对“与人相处”这门学问还不是很行。
  叹口气,公良光武也只好无辜的接下蔚央殊责难的眼神,“是!是我强人所难!我不闹你总行了吧?不过……”他放下筷子,抬起蔚央殊的手嗅了嗅。
  “做、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的……”蔚央殊吓一跳赶紧抽回手,再狠狠地瞪他一眼。
  没事捧着他的手这边闻闻、那边嗅嗅的做什么?想闹他也不是这样?
  “有怪味。”公良光武皱了下眉,神情状似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再道:“有野兽的腥臭味。”
  “野兽的腥臭味?”蔚央殊抬手凑近鼻尖闻了闻,隐隐约约中好似真的有那么一点难闻的腥味。
  “你在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他问,一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般的凝重。
  蔚央殊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啊!这一路上除了碰到一堆人之外,他就没逗留过其他地方,连什么时候沾到这种腥味的,他也浑然无所觉。
  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最起码公良光武是这么想。
  他下意识地对蔚央殊手上那种特殊的腥味道起了极度危险的警戒……
*  *  *

  “我有跟你说过吗?我们君子国有件该注意的事情?”公良光武问道,撑起下颚望着他。
  见蔚央殊摇头,公良光武续道:“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住在君子国旁的‘奢龙’,是我们必须要注意的一群。”
  “奢龙?”
  “又叫作奢比,听说有兽的身、人的脸,还有一对挂有活蛇的大耳。”
  公良光武夹了块鸡肉吃着,满不在意地道:“有段时间我还以为那是我们君子国的食物……”
  “食物?”恶!别开玩笑,谁吃那种怪物?
  打断公良光武的话,蔚央殊反胃的白了一眼,放下竹筷停止进食的动作。
  “不过那是我自己胡乱说的,事实好像跟我说的相反!长老要我们注意他们的原因是因为……”停顿了下,公良光武也放下竹筷,抹抹嘴,“因为我们是他们的食物。”
  “我们?”蔚央殊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提高音调道:“他们的食物是我们?”
  公良光武点点头,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自客栈外传入的浓重血腥味却让他的话了回去。
  忽地,两道人影随着腥味破墙而入,窜入客栈一出手便是破坏,吓跑了其他客人。
  “腥味!”公良光武跟着站起身,一手将蔚央殊拉至背后,另一手出掌一打,将面前的桌子击飞出去。
  轰的一声,桌子被这两道身影打碎。待他们双双落地之后,蔚央殊这才看清楚他们的面容。
  “啊!是你们……”
  “没错!就是撞倒你的那个小伙子和他的老母亲!”老妇人笑道,双手成爪,尖锐的指甲仿佛可以轻易地就将猎物撕裂一般。
  一旁的青年冷笑了下,他舔舔手心,邪恶地望着蔚央殊,“你的肉是上等之选,乖乖的随我们回去,免得遭受皮肉之痛。”
  “休想!”公良光武怒斥,一根玉萧执上手,“你们是谁?什么上等之选的肉?难不成你们想彷饕餮,喜吃人肉?”
  “人肉?”听闻,两人更是放肆大笑,而后青年才开口:“那等低下的肉并非我们所好,我们可是喜吃君子国人的肉!”
  语音一歇,老妇人随即率先冲出,掌成爪,一出手便直击公良光武的脸。
  “有君子国人的味道,你和他乖乖束手就擒!”
  “可笑至极!”
  公良光武一吼,甩下手中玉洞箫,横接下来者的攻势,但在老妇人后方的青年却猛然窜出,拍掌一打,所幸公良光武眼尖,也以掌接下。
  双方各退了数步,公良光武依旧护着蔚央殊,他张口一喝:“铃铃、兰兰!
  出来!“
  话落,两只花虎便凌空飞窜而出,往那两人身上扑了过去。
  “喝!该死!没想到这君子国人居然拥有纯正的血统能御虎!”青年横手一挡,替老妇人隔开一只花虎,但随即而来的第二只让他措手不及。
  只见兰兰张口一咬,硬是扯下青年的一条手臂。
  “吾儿啊,可恶!”老妇一吼,后头又窜出两、三个青年与两只花虎对峙僵持。
  瞧见这种情况,公良光武觉得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便拍拍蔚央殊的肩,“快走!趁他们对付我的花虎之时,快走!”
  “想走?”
  一个声音自墙壁另一头窜出,下一刻便有道气破开了墙,一双大手也自破墙伸出来,抓住了蔚央殊。
  公良光武手一滑,蔚央殊便自他怀中被抓走。
  “央殊!”公良光武想追上去,身后却有一只血爪直扑而来,逼不得已,他旋身一挡,紧接着又自烟雾中窜出数只鹰爪击中他的腹部。
  “唔!”呕出一口鲜血,公良光武又硬是挡下几掌,花虎也随即退回护着主人离开。
  “光武!”
  远方传来一声熟悉又心痛的叫唤,公良光武回头一望,伸手想抓回那被掳走的身影,但又被击中一掌。
  “啊!”
  “受死吧!”老妇人一怒,张爪正要击下之时,一道剑气破风而来!
  “妖孽!”血红布条一晃,金色长剑闪着光芒,又有道凌厉的剑气直击老归人。
  惊险的闪过剑气,老妇人自知敌不过对方,只好退开朝天笑了声,“哈哈哈!
  无所谓,就放你一马!反正我们已掳获一道佳肴,下次就换享用你了。退!“
  语音一落,忽然腥风大作,刮起了一阵尘沙;须臾之后,整间客栈已不见他们的踪影……
*  *  *

  “央殊、央殊……”
  公良光武喃着,虽然身上有多处伤口,但嘴里还是念着那被抓走的人儿。
  进出的奴仆帮忙换洗他不时呕出的乌血,端新水、点炉香;一旁,游亦麟则直直的望着床边帮公良光武运气的男子,担心他随时会发生什么不测。
  片刻,乐正剩麒一喝,掌气朝公良光武的背一打!
  “唔!”闷哼一声,公良光武终于呕出了最后一口乌血。
  “好了吗?”游亦麟扶起乐正剩麒,帮他拭去汗滴。
  乐正剩麒点点头,命奴仆请大夫来为公良光武疗伤后,与游亦麟坐在桌边。
  “义弟不知会不会有事?”
  “有黯炎在,应该不会有问题。”乐正剩麒喝口茶水,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我们早就怀疑有人会攻击央殊而有所防范。”
  游亦麟叹口气,“是啊!真是幸好,不过这也太巧合了,黯炎因为想要紫勾玉,所以才以保护央殊性命一次作为交换条件;而公良光武为了入学接近央殊,则是以紫勾玉来作为交换件,这种巧合也未免太……”
  “央殊呢?”公良光武突然打断他们的谈话,自床上起身。
  游亦麟见状,马上将他压下,“你伤势未愈,还想下床去哪儿?”
  “找央殊!”
  “央殊自有高人保护,你大可放心……”
  “我就是放心不下!”公良光武打断乐正剩麒的话,怒吼一声,“他在被抓走之前是对我求救的,我如何能安心休息而不管他的死活?换作是你们,你们办得到吗?”
  “别随便迁怒于他人,公良光武。”游亦麟道:“你想走?请便!只是世界之大,你从何处寻起?”
  顿了下,公良光武低声一唤:“铃铃、兰兰,出来。”
  忽地,两只巨大花虎便出现在游亦麟他们面前。
  “这两只花虎可嗅出央殊的所在。”
  “能役两虎,你、你真是君子国的人?”乐正剩麒讶异,虽然上次在会场上有一面之缘,但那时还不是很相信,如今瞧他一唤便可役使两只巨虎……
  “那方才跟你们对打的莫非是喜食君子国人肉的……奢比?”乐正剩麒猛然——惊,“那央殊也……”
  “没错!央殊也是君子国人民,且与我一样拥有能御两虎的纯正血统;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找流落在外的皇室之人,而央殊正是我要找的人。”公良光武顿了下,再道:“我会带他回来的,因为他是我的另一半。”
  语毕,公良光武跃上其中一只花虎的背上,朝他们行个礼后便奔出了房外,往蔚央殊的所在地疾驰而去。
  “不知感恩图报的家伙!”游亦麟笑了笑,微微叹口气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的。”乐正剩麒笃定地道,“就算有问题,还有武林十大赏金猎人之一的黯炎在呢!”
  “哼!你还真信任他啊!”有点儿吃醋,游亦麟闷闷地喝着茶。
  乐正剩麒握住游亦麟的手,并轻轻靠向他肩,淡淡一笑,“听说他答应过某个人,约定好的事就一定得做到,所以他一定会保护央殊他们的。”
  闻言,游亦麟爱怜地吻着他的发,“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就像你对我而言很重要,央殊对那家伙而言很重要一般。”
  “一定会没事的……”
  没错,他们两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  *  *

  漆黑的森林里,诡异的火光飘动。
  刺耳的笑声一直缭绕于耳不消失,恶心的触感自颜面传来,一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颗骇人的骷髅头。
  “哇啊!”蔚央殊惊讶的坐起身,视野也变得宽阔起来,一瞧,他竟然坐在白骨之上。
  这是地狱吗?满地的白骨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布满整个空气,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哦!你醒来啦?”
  一道声音自背后传来,蔚央殊回头一看,便清楚的知道对方是谁。
  是在市集上不小心与他相撞的那名青年。
  “你们……你、你们……”
  “还不清楚吗?看来你跟那会御使二虎咬断我手臂的家伙不同,你好似还不太清楚自己应该要扮演什么角色。”青年邪邪一笑,蹲下身盯着蔚央殊,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捏了几下。
  突然感到有股寒气自手臂传来,蔚央殊连忙回手,“做、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捏看看你的肉质如何啊!”
  肉……肉?蔚央殊不禁一阵头皮发麻,越来越觉得不安。
  青年笑了下站起身,轻松地道:“怀疑啊?我们是奢龙一族,当然以你们君子国人为食。”
  “奢龙?”蔚央殊惊讶的叫出声,瞪大了眼直盯着眼前的人瞧,“可……你们没……”
  他们既没兽的身子、又没有一对挂了活蛇的大耳,再怎么瞧,这群在他面前活动的生物都是人的模样,“奢龙”不是妖怪吗?
  他的惊讶让老妇人笑了,自一旁步出。“化身这等事对我们来说是易如反掌,只要我们想,随时都可以恢复原状。”她回头询问青年:“他的肉如何?”
  “现在还不成!惊讶过度、质地坚硬、软度不够,再等一阵子吧!”
  “是这样子吗?那还真是令人惋惜,还要再等……”
  “放心吧!嬷嬷,就快了!”
  听了他们的对话,蔚央殊心里一骇。
  拜托!不会吧?他们当真的要吃了他?这……这该怎么办?他总不能像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吧?
  央殊!听着!你虽不会式功,但你有二虎,如果遇上了危险,而我却没在你身边时,你可以唤出它们,它们会捍卫你,届时你便可以乘机逃走。
  公良光武的话突然窜进脑海,让蔚央殊心生一计。
  “唷!咱们的食物好像正在想着如何逃跑的计谋呢!”青年讪笑,其他人也大笑了起来,忽地,青年一把扯起蔚央殊的发,“你呀!就学你现在踏的那些骷髅,乖乖的做好食物的本分!”
  “休想!”蔚央殊手一打,甩开箝制住自己的手,“水云、火霞!”
  猛地,两只巨虎冲出,如蔚央殊所愿的击倒他面前的青年,他乘机撑手一跃,跃上另一只花虎的背。
  “走!水云、火霞!快走!”
  命令一出,两只巨花虎便像是通晓人性般纵身一跃,跃过青年头顶。
  “他会御虎!是纯血统的!”青年喝道,周围的人随即注意着那驾虎逃脱的身影。
  “追!快追!”
  “将他拿下!断他脚筋!抽他血肉!”
  “别让他逃了!快追!”
  顿时,鸟兽被吓得四处逃窜,漆黑的林子开始了一场血腥的狩猎游戏……
*  *  *

  背后传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讥笑声,蔚央殊一回头,便瞧见那些骇人的面容。
  “哈哈哈……有趣!就是要像你这样反抗,才会让我们得以恢复本性!”原本是人样的青年曲身,顿时便起了阵冷寒的烟雾。
  其他人见状也一同动作,霎时,整个林子满是白雾弥漫。
  “你以为逃得过我们的追捕吗?”老妇人声音一出,跃出雾气之外。
  他们的模样让蔚央殊惊骇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真的是现实吗?不可能!不可能!
  “吓到了吗?你可以再更害怕一点!”已化回“奢龙”模样的青年邪恶一笑,加快速度追上蔚央殊。“我们很可怕吧?再害怕一点,你的恐惧可以加大我们的食欲!哈哈哈!”
  那两条挂在他耳边的青蛇朝蔚央殊伸了过去,蔚央殊惊吓得抓不住虎背,被甩了下来!
  水云和火霞马上停下脚步,奔回护住蔚央殊,低声嘶吼着警告对方。
  “呵!好感人的场面!”老妇人邪笑,连同其他人将蔚央殊与两只巨虎团团围住,“真该感谢你让我们玩得这么尽兴……”
  “我要一条手臂!”
  “我要左腿!”
  “那胸骨给我!”
  “他的内脏我订下了!”
  “停!”老妇人大喝一声。
  顿时,那些让人发毛的嘶吼全静下,紧接着,蔚央殊瞧见老妇人的冰冷笑容。
  她缓缓的张开血口,露出令人胆寒的尖牙……
  “那颗头颅归我,因为那美丽的双眸尝起来一定很美味……”
  忽地,蔚央殊只觉得身子一僵,不仅喊不出话,也动不了身。良久,他只能看着周围的奢龙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十章

  有闹鬼传闻的西边林子内突然鸟兽齐飞,被吓得四处乱窜。
  冷冽的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坐在巨虎身上的公良光武心中只有不安。
  蔚央殊呼唤他的声音还残留在他脑海,那令人痛心的一喊……
  “央殊。”
  天啊!可别让他真的离开他了!
  忽然,自天边出一声猛虎警告的嘶吼,公良光武一听便觉不妙。
  是蔚央殊的虎啸!
  才这么一想,使劲一蹬,公良光武便使出上乘轻功窜人林子之中。
  “离他远一点!”
  一瞬间,公长光武掌气一出,打出一条空道,正打算要跃过去护住中央的蔚央殊之时,旁边又出现一爪往他的伤口打去。
  “唔!”公良光武被震开,一旁巨虎连忙顶住他的身子。
  “来得正好!”奢龙中一名男子笑道:“正愁肉不够大家分,你来正好可多添一道佳肴!”
  “做你的春秋大梦!”公良光武一喝,纵身一跃,“兰兰!”一只巨虎顺势追上,护住他的身影,助他跃入“奢龙”之中。
  “让开!”声音吼出,再凝气于掌,一打,便将那伸向蔚央殊的魔爪打掉。
  瞧见落下的身影是谁,蔚央殊随即向前紧紧一抱,“光武!光武!”
  怀中人儿一副受惊的模样,让公良光武心头一酸,爱怜地将他紧紧拥住。
  “央殊,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呵!好大的口气!”老妇人冷笑,冰眸散发着冷冷光芒,“你以为你们逃得掉吗?上!”
  一声令下,周围的奢龙随即一同跃上,出爪想将两人拿下;但在接近他们之时,一道紫色火焰却随风而至。
  “啊!冰火!”青年缩回手,随着其他人退到一边。
  那燃着紫色光芒的火焰有退魔的能力,是属阴界的火。
  燃着火焰的珠子像是通晓人性一般,放出火焰将蔚央殊他们紧紧包围,就好像在保护他们一样,不让奢龙一族靠近。
  “是谁!谁胆敢妨碍我们?”老妇人怒吼,尖锐的獠牙闪着胆寒的冰光。
  不一会儿,有个人影自树跃下,立在公良光武他们面前。
  看不清他的脸,这人用了一块漆黑的棉布将自己紧包裹住,完全看不出他的面容。
  那人身影突然一晃,下一刻,老妇人的身子竟被一靳为二。
  “下一个想出声的人……是谁?”
  令人发冷又沉重的声音随着血液流窜而出,黑衣人的动作快到让奢龙一族震惊。
  为首的老妇人已被腰斩,那他们这些听命的……接下来该怎么做?顿时之间,他们全乱了手脚。
  “不想死就走!别再找他们麻烦!”
  低沉嗓音再一吼,出手一挥,掌气往地面一打,当下,他面前的林子便被毁近一半;力量之大,吓得奢龙们四处逃窜。
  “哼!”黑影冷冷一声,回头弯腰拾起一颗紫色珠子之后,围绕在他们周围的紫色火焰便随之消失。
  这时,公良光武才知道这救命恩人是谁。
  “你……是客栈里的那个人?”
  那种神态,没错!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在客栈里跟他说用紫勾玉便可得到进人江柳书院的人!
  “我只是受人之托。”黑衣人退开他们身边,冷冷的道:“蔚央殊,我受你义兄所托,护你一命,仅此,之后自己保重!”语毕,他纵身一跃,没入黑暗之中。
  “受我义兄之托?”
  “嗯!我受伤时隐约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好似他们有做过什么交换吧!”公良光武也跟着呢喃,但下一刻,他曲身一呕,吐出鲜血。
  这情况可吓着蔚央殊,他慌乱的撑住公良光武下沉的身子,皱眉,“血!要不要紧?”
  “不打紧!离开这里,先离开……”话未说完,公良光武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
  “光武?光武!天……”
*  *  *

  大暑,天候正是最热的时节。
  昏睡了好一阵子,公良光武总清醒过来。
  “唔……”
  他缓缓的坐起身,梭巡着那抹他最担扰的身影,张望一下四周,瞧见一个背影。
  那背影伏在桌前好似又熟睡,瞧他那副憔悴的模样,公良光武心疼不已。
  下了床,悄悄地走向那身影,公良光武倾下身,双手搭上对方的肩揉了下,在他耳边轻唤。
  “央殊……”
  摇了摇,那令他最疼爱的俊脸依旧熟睡,看着他的容颜,公良光武心头一暖。
  幸好没事,幸好他还在他身边……
  轻轻的抬起他的头,让蔚央殊躺卧在自己胸前,屈膝一抱,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横抱起。
  突然一股清香扑鼻而至,让公良光武爱怜的低头便是一吻,轻触着他长而密的眼睫。
  好喜欢,对于怀抱中的人儿,他实在好喜欢。
  爱他的不擅言词、疼他的不喜说话,对于蔚央殊,他只想好好的疼爱他,让他多享受活着的快乐、生命的意义。
  还记得相遇的那场雨,棉如丝一般的细雨,至今,也过了数个月。
  “唔……嗯?”
  公良光武将蔚殊放下的那一瞬间惊醒了他,他揉揉惺忪的眼想看清对方是谁。
  “累的话就睡吧!”公良光武柔声在他耳边轻道,但下一刻却被清醒的蔚央殊紧紧抱住,“央殊?”
  “太好了、太好了!你总算醒了。”蔚央殊紧环抱住公良光武的颈,激动的喊着:“我还以为你要离我远去了,真是太好了!”
  任由蔚央殊紧抱,公良光武也环住他的腰,手紧紧一缩,“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他爱怜的在他耳边一吻,温柔一笑。
  他的话可让蔚央殊听不懂了。还有很多的事?有吗?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哪还有什么事没做过?
  知道蔚央殊的沉默代表着什么,公良光武浅浅的笑了。
  “比如说,做些我们爱做的事啊……哦!对了!家乡的长老老是冀望我能生个一子半儿的,我们就多努力点吧!”
  蔚央殊一听,便推开公良光武,拧紧好看的剑眉。“神经!两个大男人怎么生?”
  真是头脑有问题!这家伙是在做什么白日梦?竟然想要他这个男人生小孩?
  好笑!去爬天梯采蟠桃还比较快些。
  “怎么不能生?我们就做到生出一个来!”说完,他还真的压上了蔚央殊,逼得他直想发笑。
  “你发什么春啊!小心你的伤!”
  “不管!”公良光武轻缓印上蔚央殊的唇,舔吻了下,“我就是想要吻你、碰触你、想……”
  话还未说完,蔚央殊便勾下他的颈子,吻住那双薄唇。
  有点儿被蔚央殊的主动吓到,但公良光武很喜欢他的主动。
  分离的唇瓣缓缓勾牵起一丝银线,蔚央殊再舔了下对方的唇,一笑,“这时我的工作就是吻你对吧?”
  略是一愣,但公良光武随即微笑着吻上蔚央殊的唇,“没错!就把我这多话的嘴堵死吧!”
  凑向前,唇瓣相触,蔚央殊生涩的伸舌探入公良光武口内,轻启那潜藏在他体内的欲火之门;禁不起他的诱惑,公良光武伸手拉开身下人儿的衣摆,再往内一抚,引起蔚央殊一阵战栗低吟……
  深喘着气,白皙的胸膛微微袒露,因为公良光武的抚触而逐渐加大的呼吸,他忍不住地再次勾住公良光武的颈子,半眯着水雾氤氲的双眸直视着他。
  “光武……”
  “我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公良光武轻柔的笑着,舔吻他雪白的胸。
  “知道你还活着、还伴在我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轻啮咬面前的白皙颈子,公良光武抚进那迷乱一切的根源,柔柔捏弄……
  屋外,太阳西落,嬉闹的蝉声依旧未停,整片火云彩飘扬蓝天,风……则如以往一般轻轻吹摇着垂荡在湖边的杨柳……
  房内,一声一声搔人心痒的呻吟若有似无地回荡着,枕边的爱语随着结合的律动不停流逸而出
  爱,就算说上千遍万遍,也还是一样可以继续怜惜拥吻着对方,毫无止境的说着……
*  *  *

  “真的要走了吗?”乐正剩麒倚在门边,半拧剑眉。
  “嗯!”蔚央殊点点头,浅浅一笑,“我想随光武回去公氏镇。”
  游亦麟叹口气,搭上了乐正剩麒的肩,“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嫁女儿一样……”
  “游、亦、麟!”乐正剩麒出声喝止,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我替央殊向你们道谢,谢谢你们收留他,还看重他并教他学习一切。”公良光武朝他们行个礼,“虽然有点任性,但我还是想带他回公氏镇,拜见我君子国的长老……”
  “唉!别解释了!”游亦麟只手一抬,开口笑道:“我们又没说不准,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又为何会帮你入学?而且还将你跟咱们的好义弟安排在同一间房,要是看你不顺眼,早就把你踢出这个镇了,哪还会让你这么好过!”
  “咦?安排?”蔚央殊半拧剑眉的抬起头,“我会跟光武住在同一间房,是义兄的安排?”
  点点头,游亦麟老实的承认。
  “这……这么说……”难怪,他就觉得这家伙怎么有钱可以入学,又怎么会那么凑巧的上他的课,甚至还他睡在同一间房。
  忍不住的,蔚央殊也望向乐正剩麒。
  不会连一向站在他这边的义兄也帮那家伙了吧?
  “放心!我没帮忙,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乐正剩麒叹口气,手一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但在一旁听的游亦麟可不服了!
  “什么没帮忙?你不是说服了我,要我帮公良光武入学吗?”
  “谁教你老是想占别人便宜?他都难得的求你了,你还直找人麻烦,所以我才……”
  这下子,蔚央殊可恍然大悟了。
  原来他最亲信的义兄们竟然一同联手整他?
  “啊……央殊……你先别生气,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才……”
  “滚!”
  蔚央殊最常见的一字金言出口,头一撇,不理会公良光武。
  瞧见此状,公良光武可慌了,他连忙移动身子,试图想让蔚央殊听他的话。
  “央殊,听我说……他们……”
  “滚!”一个字,狠狠的打断他的话。
  “我……”
  “滚!”
  “央殊……”公良光武苦苦哀求,对于只讲一字金言的蔚央殊,他实在是没辙。
  好不容易总算盼到蔚央殊回头,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开了金口……却还是只有那么一个字。
  “滚!”
  唉!怎么又是那个字?不是变得跟常人一样可以正常的说话了吗?怎么又恢复到那少言又冷酷的性子?
  头痛!公良光武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但下一刻却有道清香扑鼻而来,还未睁眼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接近自己时,没想到蔚央殊竟然自动凑上唇吻住了他……
  顿时,公良光武知道了蔚央殊真正的想法。
  没错,何必去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只要还能拥着彼此,不就是最大的庆幸?
  宣告的誓言何必一定要说出口?只要一个动作就可以清楚的了解。
  紧紧拥着蔚央殊,公良光武也回应了他。
  吻,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吻,但包含了千万句甜蜜的话语……
                尾声

  公氏镇,君子国人民居住的小镇。
  这日,白云轻松的飘荡在蓝天之上,也吹着怡然闲适、令人感觉相当舒服的风;但,却有道声音划破了这片宁静。
  “蠢蛋!”伴随着老虎嘶吼的声音,长老愤怒的大吼:“叫你去找你的另一半,你竟然将脑筋动到男人身上去了!多话也就算了,竟然蠢到没脑袋,分不清男女!难道要你去吃屎,你也去吃?”
  有点不能负荷公良光武带回来的震撼,长老气到七窍生烟,开始胡言乱语。
  被骂的当事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甩甩手中玉洞箫,一脸闲适,“长老,我是听你的话出外去寻到了另一半啦,只是刚好、凑巧他是个男人罢了!这有什么好气的?且为了这种事,为什么我就得要去吃屎啊?”
  “造反!造反啦!”
  “长老、长老!冷静点、冷静点!”周围的人瞧见长老想冲上前去毒打那不怕死的公良光武一顿,便纷纷架住他,向他解释:“光武带回来的人真的拥有君子国的纯正血统。瞧!他真的会御二虎!”
  随着周围的人的惊叹,长老一直站在公良光武身旁的青年望去。
  果真,他的两旁有着两只颇大的花虎。
  “名字!”长老甩开箝制,走向前。
  “蔚央殊,他身旁那两只是水云和火霞。”公良光武答腔,却反被长老一瞪。
  “我是在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面对长老的问话,公良光武还是不怕死的踏上前,护住蔚央殊,微微一笑,“对于生人,他向来如此,长老莫怪!”
  瞧见公良光武一副护他就好像在护着什么宝贝似的,长老更是斜眼睨看着他们,“他真的是你找到的另一半?”
  “千真万确!如有半点虚假,我公良光武定遭天打雷劈!”
  “啐!要劈也早在几年前就劈死你这小王八蛋了,哪还让你苟活至今!”长老摇摇头,叹口长长的气,“唉!我君子国纯正的血统……灭矣、灭矣……”
  长老的感叹让公良光武一笑,走向前去拍拍他的肩,“长老先别感叹得那么快,还有我的好哥儿们不是吗?公冶永月不也还在途中?”
  一提到公冶永月,长老又不禁摇摇头,“他?呵!定跟你一个样儿!”
  长老抚着发疼的头,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等着公冶永月回来再让他发怒一次。
  期望?免了吧!
  “长、长老……”蔚央殊生涩的开口呼唤。
  长老抬头回应一声:“嗯,何事?”
  蔚央殊见长老有回应,便顶了下公良光武,提醒着他。
  “啊!对!长老!我们这次还带了一个惊喜要送给你。”公良光武击了下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
  闻言,长老直挥手推阻,“惊喜?免了!我这老骨头禁不起吓。”
  “别这么说嘛!央殊!去!去把武央带来!”公良光武笑道。
  片刻,蔚央殊果真牵来一个不到三岁的娃儿,眼睛大如黑珍珠,可爱得紧。
  “长老,这是我跟央殊的孩子,叫武央。”公良光武胡诌,随即被蔚央殊狠狠瞪了一眼。
  望着眼前的小娃儿,长老是越看越喜欢,“哦!叫武央啊?真是可爱!央殊,真是辛苦你了,怀胎十月想必很辛苦吧?”
  长老的这番话让蔚央殊吓了一跳,但不一会儿,只见长老暴跳如雷的大喊:
  “胡诌!两个大男人怎么会生孩子?”
  “哈哈哈哈……没想到长老也会开玩笑!”
  “光武!”蔚央殊难得的出声喝止,他怒瞪公良光武一眼。
  接收到蔚央殊的目光,公良光武高举双手投降,“是,说正经话就是。”
  难得能看到公良光武这般听话,居然被一个瘦弱的蔚央殊治得死死的,这情况让长老及在场的人同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们。
  无视众人的目光,公良光武抱起武央,走向长老,“长老,他是我们在路上发现的弃儿,他也是君子国的人民。”
  “他也是?”长老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何以见得?”
  话才落下,便瞧见兰央殊自一旁抱出两只初生的幼虎。
  “这、这是……”
  “没错!长老,武央跟您一样,是拥有比我们还要纯正血统的君子国人民,所以,君子国也就可以继传续承下去。”
*  *  *

  黄昏,天空染上一片金黄。
  蔚央殊坐在小溪边,看着武央与他那两只小虎在溪里玩水。
  “怎么?不习惯?”公良光武走到他身旁坐下,轻揉着他的发。
  “我只是怕长老不接受我们。”蔚央殊缓道,抿抿嘴,拧紧秀眉。
  看着蔚央殊担忧的模样,公良光武浅叹口气,“怕什么?长老虽然喜欢大吼大叫,但其实心地是很好的,你方才不是有唤他吗?他也回应你了啊!”他搂紧蔚央殊,“他应你的时候可和气多了,可见他喜欢你比喜欢我多。”
  “是吗?”
  “唉!想那么多做什么?况且我们手中有武央,谅他也不敢赶我们走!”公良光武将蔚央殊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怀中,爱怜的亲吻他的发。
  “你想威胁长老?”
  公良光武邪邪一笑,挑了下眉,“嘿嘿!如果他真要赶我们走的话……”
  未竟的话语,伴随着清凉的溪水声、孩童与幼虎的嬉闹声、风吹树摇曳的声音及金黄耀眼的阳光而没去,甜如蜜的吻代替了任何语言,烙上彼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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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伊雪
来源: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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